昨晚把她折腾累了,以至于她睡得很沉。我唤了许久,她才醒过来,哼哼了两声窝进我怀里,“几点了……”
“六点五十,快起来吧。”
“我不起……”
“黎医生,不起不行,第一天复工不能迟到。”我推着她躺平,“我去拿衣服。”
她刚睡醒时就是一个孩子,让做什么都说好,却只是嘴上应得好听,身体一动不动;软洋洋地靠在我身上,嘟嘟囔囔着困,我一面哄她一面给她换衣服。花了好些功夫,才帮她换好。
趁她去洗漱,我挽起袖子收拾房间。
“宋辞桉,过来一下。”
“诶!”听见她叫我,我跑了过去,“怎么了?”
“你看我这。”黎语绯指着脖子上的红印问我:“明显吗?”
“额……”我点点头,“明显,我去找件高领的衣服。”
我手脚麻利的翻出几件给她试,还好有一件毛衣可以遮得住。我憋着笑帮她整理领子,不正经地感叹,“我可真会亲。”
见她无可奈何的看着我,我说:“你别深情款款的看我,我会克制不住。”
“深情款款?”黎语绯轻声笑了,摇着头走开了。
“哈哈哈哈哈,你别这个反应嘛”,我跟在她后头,“我发誓下次一定注意,保证不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
“你发誓有用?”
“喂,不带这样的,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
她没搭腔,走到餐桌边坐下,端过我准备好的温水喝了起来。
“新的一年,你需要改变对我的看法。”我摆出一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架势跟她念叨,“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对不对?所以我说的话,亲爱的,你要信。”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她的嘴角翘了翘,放下杯子开始舀粥喝。
我支起下巴看她,笑问:“你没有试温就往嘴里送,不怕粥是烫的吗?”
“不怕。”她理所当然的说着,好似粥本就不烫嘴一般。确实,每次我端给她之前都检查过温度,她能直接入口。
“荷包蛋。”
“嗯。”
我给她夹了点配菜,才开始动勺子,”语绯,中午我会回来喂棉花糖,你不用回来。”
“好。”
……
吃过早饭,黎语绯陪棉花糖玩了一会儿,我们才出发,七点四十三分我们到达了医院正门。
“这个门建的不合理,位置和比例都不对,哪有这么窄的?还有前面那个平台,不知道有什么用,还有那个花坛……”
“很占地方,又不美观。”黎语绯自然而然的接过我的话,站定将我拉住,“每次到这你都要点评两句,我都会背了。”
“说的是实话嘛。”我抬手帮她别过长发,叹了口气,“到饭点就去吃饭,别忘了。”
“好”,黎语绯巧笑嫣然,“我进去了,你走吧。”
“嗯……晚上见。”
看她进了主楼,我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我的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市附院到公司不过隔了两条街,送完她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悠悠晃过去。通常来说我是组里除前台之外最早到公司的人,不过今天,这个人竟然不是我。
刚到设计组我就看见一号办公室的门开着,季莱之正坐在位置上整理东西。上回在宠物医院门口见到她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的气色比之前更差了。m.miaoshuzhai.net
“哈喽季姐。”我叩了叩门,同她打招呼。
季莱之抬头,朝我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辞桉,来这么早?”
“嗯,家住得近。季姐,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感觉脸色不太好。”
“谢谢关心,没什么事,只是生理期到了。”
“哦……”
这个理由似乎是合理的,但她的笑容十分勉强,勉强得令我心存疑窦。忽而耳畔响起几天前聚餐时旭哥说的话,我不解地问:“季姐,您不是休假了吗?”
“提前结束了。”
“哦。”
“嗡——嗡——嗡嗡……”
季莱之拿起桌上的手机,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眼眶红了。
“辞桉,我接个电话。”她没有抬头,语调低沉。
“好的。”我迅速退出办公室,将门带上。
家人?朋友?爱人?
我揣着满腹疑虑回到座位上,季莱之没有出来,我也不敢贸然去打扰。随着时间推移,同事陆陆续续地出现,办公区渐渐热闹了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我都忙不过来。”小芳拿着一袋零食放到我桌上,“超好吃,给你的。”
“谢谢小芳姐~”
“芳芳,你这是想收买辞桉吗?”琳姐走过来,打趣道:“昨天这么对浩扬,让人家帮你干了一天的活,今天又这么对辞桉,你真是好手段。”
“什么叫收买?我可是专门买给她的,我不也给你了,让你干活了吗?浩扬!”
“咋啦?”浩扬闻声凑了过来,小芳继续道:“昨天是你主动要帮我干活的对吧?”
“是,我主动的。”浩扬笑笑,补了一嘴:“毕竟吃了你那么多好吃的,哈哈哈哈哈。”
琳姐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拍桌子,激动的嚷嚷:“你看吧!”
……
浩扬的话可以让她们拌嘴三百回合,我赶忙起身打断,“好了好了,两位姐姐打住,季姐在里面呢。”
“啥!”他们三人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嗓子,把旭哥和晁宇吸引了过来。
“嘘!”
琳姐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问:“你说老大来了?”
“对,在她办公室里。”
“不早说!走走走,打个招呼。”
“别。”我阻止他们,季莱之现在不知道能不能被打扰,我说:“等季姐出来吧,她今天来很早,也许是有事要处理。”
“咔嗒——”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开了。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我探头看去,季莱之戴上了墨镜。
“季姐好!”
“嗨季姐~”
大家热情的跟她问好,但季莱之只是点了点头,耳边还贴着手机。她指了指门口,一言不发的从我们中间路过。我不自觉的盯着她的眼睛看,果然,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确认她哭过。
“季姐好酷。”
“我们老大果然是这层楼最飒的仔。”
“老大这是要去干架吗?”小芳拍了拍旁边的浩扬,“有没有□□大姐大的感觉。”
“没有。”浩扬垂下脑袋,恹恹地说:“不过有种去谈项目的感觉,完了,又要加班了。”
“季姐是回来上班了吗?”
“回来拿东西的吧,HR说要请到下个月。”
“是回来上班。”我解释道:“她说她提前结束假期了。”
“啊,不是吧。”
“还以为能悠闲几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唉。”
大家哀嚎了几声,就开始天南地北的扯话题闲聊,我没有加入。在好奇心驱使下,我认真回想两次偶遇季莱之的情形,猜想着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我猜,她或许是失恋了。
无所事事的上午过得很快,下班前旭哥说要约饭,可作为一个有孩子的人,我没资格约饭,于是果断拒绝了他们。
路上我给黎语绯打了几通电话,她都没有接,我只好留言,提醒她按时吃饭。心中有牵挂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好比风里飘摇的树叶,漫无目的,无所归依。
终于在我不知道第几次看手机的时候,她打了回来,我终于踏实了。
“语绯。”
“我刚刚在开会。”
“记得……”
“记得吃饭,我知道,放心。”
“嗯~我马上到家了,一会儿给你拍小家伙吃饭。”
“行,你吃了吗?”
“我还没,等等煮碗面吃。”
“好,我先……嘿!黎仔!”叶晚晴的声音突兀地冒出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诶?你在跟……宋辞桉。”黎语绯回答她后,叶晚晴哦了好大一声,接着听见她对着电话吼,“辞桉~你家语绯在我手里。”我不禁笑出声,“小叶心情不错啊。”
“嗯。”黎语绯笑言:“不跟你说了,我跟晚晴去吃饭。”
“好,拜拜。”
“拜拜。”
挂掉电话,我愉快地哼起了歌,她有叶晚晴陪着,我更放心一些。
大孩子的事情无需操心,我不由担心起家里的小恶霸,这是第一次让它独自在家呆一个上午,开门前我还有些忐忑,开门后它给了我惊喜。小家伙蹲在我的正前方,嗷嗷叫了两声,冲着我摇尾巴。
“你怎么出来的!”我关好门,激动的上前抱起它,“哇塞,你怎么出的围栏。”我疑惑的走到客厅,它的领地完好无损,难道跳出来的吗?
“嗷嗷!”棉花糖叫着舔我的脸,我咯咯笑着按住它,“别闹了,知道你想我了,我也想你。下来吧,我去给你弄吃的。”
我刚蹲下,它察觉到我要放它下来,扒着我的肩膀要往上爬,“嗷呜嗷呜……”
“行行,不放你下去了。哎呦,这么黏我~”我摸着它的背安抚,抱它去拿奶粉和狗粮。
“黎语绯要是有你这么黏我就好了。”我侧头蹭了蹭它,“你好软啊小恶霸。”
它呼呼的喘了两声,转过头又要舔我,我赶紧躲开,学着黎语绯平时训它的语气,“安静。”它立马乖了,把脑袋搭在我肩上不再乱动。
“语绯就是厉害,把你和我都训得服服帖帖。”我不觉扬唇,甜蜜感顿生,“你想她了吗?”
我一直在想。
单手给它准备午饭,虽然比预计的时间长了许多,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它有的吃,便不缠着我了。我拍了一段视频以及几张照片发给黎语绯后,才去忙活自己的午饭。
“叮~”
我刚将面下锅,她的信息就来了,[它很可爱。]
[懒语绯:我吃好了,你呢?]
[我:还在煮,快了。小家伙好黏我,感觉它现在爱我了。开心.gif]
[懒语绯:开心.gif]
[懒语绯:我刚接到通知,今晚我要值夜班。]
[我:啥?怎么这么突然?]
[懒语绯:值班的同学生病了,就轮到我了。]
我皱起眉头,撅着嘴输入,[我晚上把东西给你拿过去,顺便陪你。]
[懒语绯:不用陪我,晚晴今晚也值班。]
[我:好羡慕叶晚晴,我现在改学医来得及吗?]
黎语绯说要回值班室小睡一会儿,我们便结束了对话。我的心情像是坐着过山车,起起伏伏,叫人难受。我没心情午睡,在沙发上坐着看小家伙闹腾。等它睡着,留了点零食在它碗里就出门了。
回到公司,正好踩着上班时间,同事们都已经坐在工位上认真的敲击键盘。这阵仗像是在干什么大项目,我走到小芳边上,小声问她:“是布置工作了吗?”
“不是。”她点开微信的界面,打字道:[季姐在办公室,你懂?]
我探头瞧了一眼,一号办公室的门开着,秒懂。我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季莱之是一个以结果为导向的工作狂,只要看你完成了,就会布置新的任务。我手上没有任何事情,要装作忙碌不太合适,只好看着他们秀演技。
一个无所事事的上午加上一个无所事事又闷闷不乐的下午,复工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大家到点就提上包作鸟兽状散去,除了季莱之。路过她办公室门口时,她正看着电脑屏幕,面容清冷,眸色暗沉。
“季姐。”
“嗯?”她有些茫然地抬头看我,我提醒道:“下班了。”
“哦……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季莱之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好像我打扰到她了一般,“谢谢提醒,你下班吧。”
本想友好的关心一下她,但她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劝退了我,“季姐再见。”
“嗯,拜拜。”
我离开时没有将工作区的灯关掉,我不想只有她一间亮着灯,孤单的感觉我不喜欢,我想也没有人会喜欢。
出了公司,我直奔公寓。之前没有棉花糖时,我不用着急回去,现在不着急不行,没把它养好,它妈不会放过我。
一进家门,小家伙又像中午一般,蹲在地上等我,我打了声招呼去给它弄饭,没选择抱它。它一路跟着我嗷嗷叫着,我软声安抚:“不是不想抱你,我抱你又只能一只手给你弄饭,很花时间,我还要去找语绯哈,你乖。”
它听不明白,围着我的脚转悠,不停的嗷嗷叫,我喊了几声安静才消停。将饭盆放进它的领地后,我见证了它如何跳进的围栏,不禁哇塞出声。
“我的天!你再来一个!”我赶紧拿出手机,后退了几步,朝它挥手,“小恶霸快跳出来,给你妈看。”
它抖了抖尾巴,吐着舌头趴在围栏旁看我,我求了几遍,它终于一跃而出。
“哇塞!好身手!”我结束录制,欢喜的上前把它抱进围栏,而后剪了一段视频发给黎语绯,[小家伙腿还那么短,竟然跳的出来,强。]
[我:记得吃饭,我炖个汤就去找你。]
一个人吃饭,煮面最方便,于是晚上我又选择给自己下了碗面。我边吃边刷手机,浏览的都是关于她职业的内容:医生如何能够不用值夜班?血液科医生需不需要值夜班?女生当血液科医生好不好?如何劝女朋友不当医生?
嗯,最后一个是我疯了才查的。她喜欢这个职业。我只能支持她。
晚上七点半,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它腿哪里短了?拳头.gif]
我乐了,怎么还护起来了?我嫌打字麻烦,给她发语音,“不让说呀?我是没地位了吗?”
没两秒,她的电话打了进来,我立即接起,“嗨,亲爱的。”
黎语绯轻声笑着,舒了口气,“你要来了吗?”
“路上。”她的声音透着疲惫,我心疼道:“累了?”
“嗯。”
“别干了。”我假装严肃的说:“我去接你回家,当医生太辛苦了。”
她笑笑没吭声,我继续:“当医生有什么好的,每天累的不行,有时候还要oncall36小时,把自己身体熬坏了何必呢?你们这些白衣天使,就是仁心仁术,只知道救死扶伤、悬壶济世,把病人放在第一位,在德医双馨的同时,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能不能顾一下家庭?”
“你在抱怨吗?”黎语绯被我逗笑,“你用了好多成语。”
“嗯~我还会很多,起死回生、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华佗在……诶?”我一晃眼,发现街角的蛋糕店开了。
“怎么了?”
“你喜欢的那家蛋糕店开了,草莓慕斯要吗?”
“别,值夜班不想吃草莓。”
“为什么?”
“名字不好,而且是红色的寓意不好。”
“哈哈哈哈哈哈,这么迷信?那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
“别买了,过来吧。”
“好吧。”正要转方向,瞥见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了蛋糕店门口,这辆车似乎在哪见过,迫使我多看了几眼。这时,两个人从车上下来,我认出其中一个是季莱之。她下车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后头的卷发女人喊了一句什么,追了上去。
“宋辞桉?”
“嗯……”
“怎么了?”
“我看到季姐和她朋友。”
“嗯?”
“滚开!”
离她们有些距离,但我还是清晰的听见季莱之发出的怒吼声,她甩了女人一巴掌,而后踉跄了几步靠在墙上。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
“语绯,一会儿说,季姐和她朋友好像吵架了,我过去看看。”
“小心点。”
“放心。”
我挂了电话,快步跑向她们。我到时,女人刚开车走,季姐还留在原地掩面痛哭。
“季姐?”
季莱之抬眸了一下,立即止住了哭,她侧过脸伸手在口袋里摸索。
“我有纸巾。”我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递给她,季莱之点点头接过,怕她不自在,我转过身没看她。
直到她叫我,我才转回来。
“谢谢。”
“没……诶!季姐!”季莱之摇晃了两下,身体前倾便要倒,我赶紧挡住她将她撑住。
……
在距离医院一条街的地方,我们打了一辆车,我真的没手扛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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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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