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上下换上冬衣,安太君免了众人的早晚请安,安萦乐得清闲,每天猫在屋里。也不想出门。
屋里烧着地龙,怀里抱着手炉,晚上冷时还有碳火盆。果子吃食摆满桌,虽然只有干果和点心,她也知足了。
“小……”
红玉兴冲冲的进门,她手里跨着一个b袱,身后跟着两个婆子抬着箱笼。
安萦看她进见,便笑着招招手,道:“这么大的雪,别冻着了,快来暖阁里暖和一会。”
红玉虽然冻的小脸通红,却十分兴奋,把b袱放到榻上,又命婆子把箱笼抬进暖阁里。
小丫头端来热茶,红玉端起喝了一大口,又道:“我原本担心赶工做出来的会工减料,还细细检查过了,没想到竟然分毫不差的。”
说着红玉把箱子打开,全是外头做的新冬衣。
安萦笑着道:“万宝楼是百年老字号,再是赶工也不会自砸招牌的。年年有新衣,也不差这几件的。”
冬衣己经做过一批,早就送到了。前些日子太闲,便别出心裁,想自己画些图案绣衣服上。索又了一批,送去的时间又晚,现在能做出来也是难得了。
偏偏今年冬天冷的早,也就显得衣服送迟了。
“这才几件衣服小就说多了,要是在以前……”哪季没有几箱子新衣。
红玉兴冲冲说着,后半句不自得咽下去。现在不是以前了,这里是公府,公府的小只有八件新衣。
“够穿就好了。”安萦笑着说。
红玉拿了两块银子,塞给帮忙抬箱子的婆子,打发他们出去。
安萦笑着打趣道:“这么冷的天还非得自己出门,可是见到想见之人了。”
万宝楼是老字号,了货交了款会送货上门的。红玉只要带上婆子去后门等着就好,她却不畏辛苦,亲自去了万宝楼一步。
取衣服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见高云瑞。
“小说什么呢。”红玉顿时羞红了脸,又道:“他知道小衣服,便命万宝楼多做了两身孝敬小。”
当然也给她做了两身,又送她两件首饰。东西不重要,关健是高云瑞的心意。
高云瑞是越来越会说话,越来越会讨她欢心。虽然女儿家应该自重,但要是高云瑞开口提亲了,她肯定是十二分乐意的。
“难得他有心。”安萦笑着说。
其实她不太想收高云瑞送的东西,她这个过去式主子,不能白送前奴才送的东西。还得想回礼,她虽然不缺钱,但老是这么你来我送去的,也是件头痛的事。
不过,她也是没法,外头可以用的人只剩高云瑞了。安太爷去世前是留下外头听差的管事,但她这么一个住在高门大户里的幼主,哪里能拢的住,没多久人家就想走。她索放了身契,随他们去了。
倒是高云瑞,这个原本放了身契的前家奴,一直向她靠拢。她身边又无可用之人,外头的事便一直托给他。
“对了,还有一件衣服,是他特意孝敬小的。”红玉说着解开榻上放着的b袱。
b袱里是件大氅,金翠辉煌碧彩闪灼顿时把万宝楼里那一箱子都压了下去。
安萦看着新鲜,当了这些年小,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这件是真稀奇。
“云瑞说,这叫雀金裘,是拿孔雀毛拈了线织的,十分珍贵。”红玉说着,把大氅捧到安萦面前。
“雀金裘?”
安萦听得似念一动,不由的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衣服倒是其次,只是这名字以及红玉所说的做法。倒是让她想起了《红楼梦》里,晴雯给宝玉补的那件衣服。
也是雀金裘,也是孔雀毛拈线织衣。
朝代都不同,这件肯定不是晴雯补的那件。不过都在架空时间里,上同样名字,同样做法的大氅,这也是缘份。
记得晴雯补的那件还是外进贡的,自己这件肯定不是,不然也不会落到高云瑞一个普通人手里。
这应该是是民间所制,孔雀毛拈线织衣,虽然珍贵,肯定也不是有的。
“他说是自己差事办的好,上头老爷赏的。这么贵重的衣服,他一个奴才怕折福不敢穿,所以才献给小。”红玉笑着说。
高云瑞只说把衣服送于安萦,并没有说后面的话。但就是他没说,红玉觉得他肯定也是这个意。
高云瑞与她还不同,他是安萦街边捡到的。那年安萦才三岁,跟着安老太爷去逛庙会,看到落街头的高云瑞,看他可怜便带他回府。
要不是安萦,只怕高云瑞就要饿死街头了。现在高云瑞知恩图报,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想到还能得这么一个宝贝。”安萦看看衣服也十分开心,笑着道:“好好收着,有节日时记得提醒我穿上。”
“是。”红玉笑着说,唤来丫头收拾衣服。
几个丫头齐动手,把新衣收进柜子里。
红玉又道:“我从后门进来时,看到秦家的车驾,我问婆子,婆子说秦家人来接秦小了。”
“现在接?”安萦惊讶。
中秋那场大闹之后,秦雪宁就病了,一直在后罩楼里养着。然后奇异的,家中却异常平静。
不管是安太君,还是大老爷,大夫人都好像把这事忘记了。即不提安贤的婚事,也不提秦雪宁婚事。彼此好像又回到最打太极的时候。
但安萦总觉得,这事没完,大夫人没行动,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我问了婆子,说是过世姑太太的十年忌辰。秦家打算大做法事,想接秦小回去祭忌母亲,也是想与公府缓合关系。”红玉说着。
安萦眉头皱紧,就这么简单吗?
秦家那种破落户就是再讨好,也不可能从安公府挖到好,不然这些年来秦老爷也不会各种手段耍泼。
现在秦家突然如此,只怕另有图谋。
“想想也是,秦家都落魄成那样了,竟然还敢得罪公府。现在把棺材本都拿出来给姑太太做法事,也是想讨安太君欢心吧。”红玉说着。
正说着就听隔壁传来动静,应该是秦家的婆子来了。
安萦心中不安,起身向外走。
红玉愣了一下,拿起架子上的大氅追上了去,嘴里喊着:“小,您的大氅。”
安萦快步出门,只见婆子正扶着秦雪宁下楼。
秦雪宁一身素服,头上银钗,连身边丫头都穿戴妥当,手里拿着b袱。看来是两家早就说好,所以秦家婆子一来,秦雪宁就跟着走了。
“萦妹妹?”秦雪宁愣了一下。
虽然同住在一层楼上,但她与安萦的关系只能说还不错,实在说不上亲密。
她满心愁苦,又终日病着。安萦虽然常来瞧她,她却无心应酬,几次之后安萦也不怎么来了。
“这是要去哪?”安萦明知故问。
秦雪宁道:“母亲祭辰,我回家拜祭,己经回禀外祖母,明日即归。”
安萦看着她,只见她脸苍白,消瘦憔悴,中秋那场落水之后,秦雪宁狠狠大病了一场,只怕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痊愈。
这样的身体,却要去那样的秦家。秦雪宁这趟,不管结果如何,只怕都不会再回公府。
大老爷和大夫人绝不允许她回来。
“小,大氅。”红玉追了上来,连忙给安萦披上大氅。
这天寒地冻的,冻到了不是玩的。
安萦完全顾不上,只是看着秦雪宁,言又止的道:“今天天冷,归家,一定保重身体。”
接走之后,应该就是直接嫁人了吧。
大老爷并不是狠阴之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把亲外甥女掐死,或者送入太不堪之地。最有可能的,让秦家带走,远远嫁出京外去。
就是安太君知道了,父母做主的婚配,而且人都己经送走了,也无可奈何了。
秦雪宁看安萦说的奇怪,笑着道:“妹妹也要保重。”
安萦看着秦雪宁脸上淡然的笑意,她肯定是不知的,只怕安太君也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媳能背着她做出这样的大事来。
秦家婆子催着道:“小,我们该走了。”
秦雪宁点点头,看向安萦道:“萦妹妹保重。”
说着跟着婆子下楼去。
看着秦雪宁渐渐走远的背影,安萦不自觉得叹口气。
她与秦雪宁虽然没有多少交,但秦雪宁人很好,心也单纯。现在被骗走,多少有几分感慨。
“小,我们回屋吧,外头冷。”红玉说着。
安萦只得转身回屋,红玉看安萦一脸失神,便小声道:“小不知道,下面的婆子都在传呢,说中秋节秦小那次落水,并不是秦夫人推下去的,而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安萦并不意外,她早知道秦夫人没那么大的胆子,就连这回事,要不是大老爷背后撑腰,秦家也不敢做。只是问:“婆子们怎么说的?”
“是大夫人房里的粗使婆子说的,当日该她当值,隐约看到秦小和秦夫人桥上站着说话。可能是几句话不好,两人起了争执,秦夫人好像一直在跟秦小赔不是,但不知怎么得,秦小就跳水了。”红玉说着。
想想中秋宴,来往使唤的下人许多。沁心桥又不是隐蔽之,被看到很平常。而且婆子说的有鼻有眼的,应该错不了。
安萦听得叹口气,道:“那样的天气跳水,就是秦小自己跳的,栽到秦夫人身上也不亏。”
秦夫人肯定是跟秦雪宁提了亲事,要是差不多的人家,秦雪宁最多是发怒斥责。
逼得秦雪宁跳水,拿命去拒绝的人家,只怕十分不堪。
红玉顿时觉得有理,要不是非得己,谁会拿命去栽脏别人呢,又道:“婆子们说的可难听了,说秦小就是栽脏秦夫人,死赖在公府不走。”
“大夫人管家这些年,她想让下人们说什么,下人哪个敢不听。”安萦自言自语说着。
就是安太君收了大夫人的管家权,但谁都知道,这公府早晚都是大夫人的。以安太君的年龄,又能活几年。
“这么说也是,想来秦小是可怜呢。”红玉感慨说着。
安萦却不想再说下去,越说越觉得心烦。以秦雪宁的况,要是没有跟安贤的这段,从开始就把眼光放低些,可能会活的更好些。
秦家十分不堪,京城找不到好婆家,也可以在京外找。高门大户找不着,也可以嫁个地主或者商户。低嫁至此就是没有嫁妆,婆家一样把她当祖宗供着。
只是安太君从一开始就想把秦雪宁留在身边,地主或者商户在她看来实在低到尘埃里去了。
安太君想秦雪宁当公夫人,秦雪宁也想嫁个自己爱的郎。
只是……大夫人如何能愿意。
扯皮到现在,也不知道大老爷给自己的亲外甥女安排了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把医书拿过来,我看会书。”安萦说着。
红玉转身去拿书,却不由的道:“小为何喜欢看医书?”
安萦可谓是杂学旁收,屋里各种书都有,其他的都罢了。安萦还格外喜欢看医书,托高云瑞买了许多专业书籍,闲来无事时就翻看。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到了,女人家有些小毛病,不好请外头大夫瞧的。”安萦笑着说。
真实原因是,她上辈子是中医世家,她自小习得一身医术。虽然穿越时间成了千金小,但己经点灯的技能点,她肯定不会灭掉。
而且古代看病确实麻烦,就是她这个小,请大夫抓药也要闹的沸腾云天。
自己能治病,小病症自己开方子,让婆子悄悄抓了药在茶房煮了,倒是省事了。
红玉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妥,道:“学医看病总不是大家小该做的事。”
大周朝大夫的地位本就不高,医就更低了,在三姑六婆之列。
“自己实惠方便才好呢。”安萦笑着说。
安萦看书看到晚饭时间,刚要摆饭,就有婆子过来传话:“明天大老爷带上全家人去梅园赏梅,请萦小准备好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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