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算是老天有眼,忽然下了一阵雷雨,短短十几分钟,狂风把花篮吹得东倒西歪,客人也狼狈跑进跑出,稀少了很多。大家有点幸灾乐祸地说笑着,暂时缓解压抑的心情。
大灶上的汤锅里还冒着热气,刀胡乱放在刀板上,旁边还有食物的碎屑。大冰柜在呜呜地响,平时没注意,现在后厨空空荡荡,没有了师徒之间的说笑声、刀加工菜肴的节奏声、炒菜的滋拉声,冰柜声音格外显得大,也更加衬托出厨房空寂。
吕星从开始进入随意酒楼,每天都没有闲着,拼命干活。现在一下子静下来,有点不适应。刚才卫生部门打电话来要求自查整顿,派出所也要给个说法。这件事无论如何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走人是板上订钉了。每天心都吊着,就像绷紧的弦,随时担心断裂,准备离开,倒是一下子放下来,觉得一阵轻松。看着刚刚有点熟悉的厨房,心中生出一丝依依不舍。
把锅灶和案板整理好,仔细擦一遍,又把地板拖了一遍,整个厨房干净得一尘不染。吕星走进方老爷子的厨房间,打算也清理一下。一眼就看到方老爷子斜倚在那张躺椅上,闭着眼发出低低的鼾声,嘴微张着,面带微笑,老脸微红。似乎还沉浸在美味和佳酿的享受中。
吕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还是方老爷子这样的闲人好,天塌下来也不在乎。或许老人经历得多,也就看淡了从容了。
煮了一大锅饭没差多少,大锅盖虚掩着,吕星走过去把锅盖好。轻手轻脚回到大厨房间,愣愣地站了一会,刚要去前厅看看,走到门口差点和夏小翠撞了个满怀。
“还没吃东西吧?”夏小翠脸颊微红,把手中的果盘放在案板上,里面有西瓜葡萄菠萝苹果黄瓜等五颜六色,随手拿起一根香蕉剥开,递给吕星:“大家都在前面大厅随便吃点水果,等陆秀师傅的话呢,她一直在房间没出来。估计还有一阵子,你先吃点,别饿着。”
“谢谢,我没胃口。”吕星摆了摆手。
“今天的事,谢谢你。”夏小翠没有勉强,把香蕉放回果盘,抬手捋了一下刘海,微微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谢我什么,我只是看那个人不顺眼。”吕星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他和我以前有点过节,没你的事估计也要找我的麻烦,现在好了,光杆一个,我谁也不怕。”
“我叔叔做水产生意,可以介绍你过去。”夏小翠说得很小心,随意酒楼的人都知道吕星痴心学厨艺,到了不要命的地步。离开是他最大的痛。然而,事实是无法回避的,得罪客人的事在饭店时有发生,总会有替罪羊。夏小翠说的介绍过去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让吕星学习做生意也不错,这世上并非只有厨师一条路。
“谢啦,我还是想学厨师,大不了换个城市。”吕星坚持自己的理想,但也知道在寻湖除了随意酒楼很难立足了。
“随便你。”夏小翠微微点头:“我在杭州有个姐妹做大堂经理,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谢。”
吕星道了声谢,刚要问那边是个什么样的饭店,一阵脚步声,李宁波领先走进来,身后跟着李敏和石慧玲。见到吕星和夏小翠站在一起,李宁波立即咧嘴笑起来,胖脸上绽开了花:“你们小夫妻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你说话能不能嘴上带点把门的,小心我把你两只猪耳朵割下来凉拌。”吕星顺手拿起一把厨刀,在李宁波眼前晃了晃。
“别,别,别。”李宁波一脸夸张的惊恐,笑得更灿烂:“我可不是胡乱说,中午的事我们那边都传遍了,你自己亲口说是夏小翠的男朋友,我没有诬陷你吧。”
“我只是随口一说,救急而已。”吕星摆手否定。
“可别人不一定那么想。”李宁波瞥着夏小翠:“小翠姐,你说是吧。”
“什么是不是的,我不懂,前面还有事,我走了。”夏小翠一扭身,快速跑了出去。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石慧玲摇晃着脑袋,眨了眨眼睛:“我看到小翠姐脸红了,害羞,绝对是害羞。”
“小黄毛丫头知道什么。”吕星伸手在石慧玲脑袋上弹了一下:“你们来凑什么热闹,看我的笑话吗。”
“天地良心。”石慧玲把手中的快餐盒放到案板上,大声叫着:“我们那边刚忙完就过来看你,李敏师姐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小炒肉,大家过来安慰一下你受伤的心灵。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你和夏小翠在一起,似乎也不需要安慰。”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让人家讨厌了。”李宁波看着石慧玲,故意瞪着眼,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双手合十:“真是罪过,罪过啊。”
“阿弥陀佛。”石慧玲也一本正经地合什,眼睛微闭,脸上压抑着笑。
看着两个人一唱一和,向来憨厚的李敏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被他们三个人一打闹,吕星的心情好了很多,伸手拿过饭盒,笑着说道:“滚一边去,我还真的饿了,算你们有良心。”
饭盒有两个,一个里面是米饭,另一个装着土豆丝,小炒肉和牛排,吕星狼吞虎咽吃起来。石慧玲在一旁一边倒茶一边笑着说:“慢点,别噎着,又没人跟你抢。”
吃完饭擦了擦嘴,吕星把饭盒扔进垃圾筐,对李敏说了声谢谢,然后微微叹口气:“大师姐炒的菜很好吃,可惜我没机会学了,要不是陆秀我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
“不要提师傅。”李敏摆了摆手,她是公认的老实木讷型,人前人后都不敢议论师傅。
“我现在不用怕她。”吕星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他说的是事实,要不是陆秀故意折磨他,每天安排那么多事,不至于在饭店这么久还混得像个打杂的。今天要不是安排他到前厅做服务员,也不会遇到西门宇,发生这样的闹剧,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自己发发牢骚不行吗?
“在我眼里,她就是猪,猪,猪,猪。”吕星恨恨说着,似乎要把这么多天受到的委屈发泄出来。
“你说谁是猪?”陆秀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厨房间霎时静寂下来,李宁波耷拉着脑袋,石慧玲偷偷对着吕星做了个鬼脸,李敏则愣愣地站着。
“我说、、、、说、、、、、”吕星一向生活中陆秀的阴影里,已经形成习惯,虽然抱着离开的决心,当着陆秀的面还不敢大言,结巴了几下,看着紧跟在陆秀后面进来的马庆义,伸手指了指:“我说他?”
“关我什么事,遭你惹你啦。”马庆义一脸冤枉地叫起来。
陆秀竖起手打断马庆义,直视着吕星:“你对猪感兴趣,刚才连说了四个猪,恰好下午厨房要进四头猪,就归你吧,分档取料,不准别人帮忙。”
说完,陆秀不再看吕星,转身吩咐马庆义几句,走出厨房间。这时候马庆义才理出一点头绪,大声疑问:“陆师傅,我们饭店不是要停业整顿吗,进那么多猪肉干什么?”
“谁说要停业了,这点小伎俩,他们还难不倒我。”陆秀脚步不停,抬手挥了挥,姿态很轻松地消失在走道里。
“恭喜你。”
厨房间,石慧玲和李宁波同时向吕星拱手。吕星一脸不解:“恭喜我什么?”
“你不用离开了啊,陆师傅布置你任务了,这点还看不出来。”李宁波抬手摸了摸吕星的脑袋:“你不会受到什么刺激傻了吧。”
“去你的。傻你大爷。”吕星笑着推开李宁波的手。
是的,陆秀没有驱逐,这一关算是安全了。但是,苦难又要继续。刚刚做好彻底放松的准备,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吕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虽然没有强制性停业整顿,随意酒楼下午还是暂时歇业。根据陆秀的吩咐,厨房间准时运进了四头猪,都是宰杀好的壳子。整齐地占领了两个大案板。
分档取料,就是把原料按照不同部位不同用途分开来。就拿眼前的猪来说,猪头割下来用于卤或者整扒,里脊肉最嫩,用于小炒或者花式菜,象牙里脊,滑炒里脊等。大排小排分开摆放。前夹肉吃水能力强,用于做丸子一类的,后座肉用于做淮阳名菜赤烧等。猪蹄用于红烧,煨汤等。
吕星对于分档取料不陌生,但只限于书本上。经过每天晚上不断打坐训练,手虽然灵敏,初次实践起来还是难免捉襟见肘,一个蹄髈足足花了他十几分钟才找到关节。
没有陆秀的允许,绝对没有人敢援手,还好马庆义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时口头指导一下。到了后面两头猪吕星就熟练了一些。即使这样也忙活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外面华灯初上。
下班后小颖和夏小翠等五六个人没有走,一起过来陪着吕星,说说笑笑,让吕星不至于感到孤单。
把最后一块猪肉分好放进冰柜,吕星长长出一口气,看着一直陪在一边的马庆义,心中微微温暖:“谢谢你。”
“不用客气啦,我们是好哥们,我一直看好你。”马庆义安慰地拍了拍吕星的肩膀。
“还是要谢谢你。”吕星说得很诚恳,没有马庆义的口头指导,这几头猪够他折腾到深夜。
“马庆义说不用客气倒是真的。”夏小翠在一旁忽然插言:“你谢谁都不用谢他。”
“为什么?”吕星一脸不解。
“他呀。”夏小翠拉长声音,白了一眼马庆义:“你忘记了吗,马庆义在你身上打赌的,赌你支持不了两个月,自然对你用心,要是输了他就惨了,陆秀师傅一下子就下注三千,她自然要整你。”
吕星愣了一下,好像有这么一回事,自己整天忙也没放心上,夏小翠提醒才忽然会量过来,举起拳头砸向马庆义:“你大爷的,难怪陆秀如此卖力整我,原来是你搞的鬼。”
“我冤枉,要是知道她会下注,打死我也不赌。”马庆义喊叫着向外跑。吕星紧追出去,笑着叫道:“我现在就打死你。”
看着两个人追打,厨房内响起一阵笑声。厨师长专用的房间内,陆秀正在整理材料,听到外面的笑声和打闹声,微微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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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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