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摸她的手。
浓黑的夜,雨一直都没有停,时急时缓,树枝拍打着玻璃窗,歘歘、歘歘,声声不绝。
陈芃儿觉得自己好像变小了。
手也小,脚也小,腿也短,胳膊也短,走起路却轻快了很多,好久没这样身轻如燕过,她甚至高兴的一路跑起来,张着手,真的像一只轻巧的小燕儿。
脚下有石子,把她绊了个大马趴。
并不觉得疼,可是觉得委屈,想要哭一哭,可是身旁灰蒙蒙的,一个人都没有。
便是要哭,也要有能哭给他听的人啊,都没人,她哭给谁看呢?
拍拍裤子自己爬起来,揉着掌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磕破了哪里,因为真的一点都不疼。
身边影影绰绰有了一个人,高高的个子,穿着最简单的长衫,他冲她弯下腰来,捏着她的手:“怎么了,芃儿?”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我摔倒了,林凉哥。”
他蹲下来,扒着她的掌心,往上面吹着气,轻声哄她:“芃儿乖,吹一吹就不疼了。”
柔软的指尖摸着她肉呼呼的小手,他含着笑,眼底的卧蚕弯弯,问她:“是这里疼?”
她使劲点头,委屈的撇着小嘴唇,长的足可以挂个油壶。
其实一点都不疼,可是就像孩子看见父母,总要想着撒撒娇。
一个影子冒冒失失的闯过来,脑门上汗津津的,乌油油的几缕头发被汗粘在宽阔的额头上,黑眼珠很亮,一双眉生的极好,唇边两个酒窝深的像两个小酒盅,灌满了甜酒。他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嗓音是一种正处在变声期的那种男孩子的瓮声瓮气:“芃儿,你咋啦?”
她说:“我摔倒了。”
“你怎么总是这么笨手笨脚啊!”
他大声埋怨她,她一听心里气鼓鼓的,“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暧!”他慢三拍的在身后想起来追她,带着一副不明就里的懵懂,“芃儿,你等等我呀!”
她心里想:我才不要等你这样的大傻蛋!臭阿斐!
他蹬蹬蹬追上来了,手伸过来,想牵她的手。
她别扭的把两只手都背去身后,不让他碰。
他只好拽住了她的胳膊,气喘吁吁的站去了她面前。
他好像突然又长大了一点,方才还豁着牙呢,现在一口牙齿雪亮整齐,笑嘻嘻的,笑的够坏,居然摸了一把她的脸:“小妞,生气了?”
呸!
她不要理他,可他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他个子很高了,比她整整高出去一头,总爱居高临下的充大人样的摸她的头发。她偏不抬头去瞧他得意洋洋的脸,抬脚狠狠往下一顿!
他“啊”的一声抱脚跳起来:“陈芃儿你个小坏蛋!”
她冲他做了个鬼脸,绕过他,再然后,她的手心里忽的一暖。
他捉住了她的手。
她想挣,他却攥的她好紧,他完全是个大人的模样了,侧脸朝她望过来的眼睛,有光芒骤闪而过。
他表情有点无可奈何,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别动,让我牵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摔跤了。”
很老气的叹了一口气:“芃儿,你就是我的命,你明明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
可是,她也无可奈何。
因为,她看见了他。
她不由顿了顿脚步,垫了垫脚尖,低头摸平了下衣服,她心有忐忑,却仍然低着头靠过去,似乎那是她永远也抗拒不了的诱惑。
他背着手,听到动静,转头俯视着她:“怎么了?”
她舔了舔嘴唇,很小声:“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没说话,她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过了一会,她听见他问:“疼吗?”
她赶忙摇头:“不疼!”
他伸手给她,她不敢露出惊喜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只拽住了他一点指尖。
他的指尖有点凉,可是她记得,他的掌心很暖。
她就这样攥着他的指尖,走了好长一段路,走的她的小短腿又酸又累,摇摇晃晃,就在她觉得自己又要摔个大马趴的时候,他的掌心贴去了她的掌心,依旧和记忆中一样的暖。
他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的小胳膊圈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有点脸红气短,明明不敢瞧他的,但还是偷偷瞧了。
他的睫毛很长,眼神像湖水一样沉静成谜,有着这世上最俊朗的侧脸,她每次偷偷看他心里都乱跳个不停,就像胸膛里架了个小鼓似的。
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鼻息扑在她的脸侧,她终于忍不住问他:“安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
他摇头:“不知道。”
他很少有这样说不知道的时候,她有点惊讶,他的目光在纤长的睫毛后和缓的凝视着她:“芃儿觉得呢,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她本来想说我也不知道,可是她不想离开他难得温存的怀抱,她圈了圈小胳膊,偏着小脸,答非所问:“安哥哥,你累不累?”
她脸有点红:“我是不是很重?”
他淡淡一笑:“很重。”
却又道:“可是我愿意。”
他垂下眼帘,问:“你呢,你愿意吗,芃儿?”
她脸红的连颈子都变成了粉色,再也不敢乱瞧,只把脸死死埋去他的肩膀上。
他好像笑了,因为她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然后把她的小身子往上托了托,继续往前方走去。
“安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她埋在他的颈窝里,小声唤他。
“什么?”
“我……也愿意的。”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了,眼前似乎晃过一篷灰色的迷雾,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耳廓血液急速奔流的声音。
有光映在她的眼中,刺眼的白,雪亮的白,晃到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痛苦的蹙起了眉头,慢慢张开了眼睛。
一个人的轮廓在她茫然的目光中不住摇晃,晃啊,晃啊,然后,渐渐的清晰,最后,她终于看清楚了他。
他浑身的军装都湿透了,从头到脚,就像刚从河里刚爬上来一样。
他蹲在她床边,却不敢去摸她的手。
几缕黑发湿漉漉的贴在他苍白的额上,依旧英挺的眉,俊朗的脸,原本灿若星辰的眼中浸透了哀伤,她从来还没见过他这样难过。
她小声唤他,“你来啦……,阿斐。”
她的目光是散的,小小的脸烧的通红,明明那么憔悴,唇角却翘起来,努力露出一个笑模样来:“好久不见了,阿斐,我都生宝宝了呢。”
“你见着我的宝宝了吗?”她焦干的唇张着,手指虚虚的指着某个方向,“他叫襄夏……,是林凉哥取得名字。”
孩子在落地后她只来及瞧了一眼,就昏了过去,可是她记得那张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小脸,那是她的孩子啊——她拼尽了全力,才终于生下的孩子。
“芃儿……”他终于捉住她滚烫的手指,放在不住颤抖的唇边,想对她微笑,眼中却满是泪水。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悔恨过,悔恨他所做过的一切。
“对不起,芃儿,对不起……”
他跪在她床前,低头捧着她细伶伶的手指,泪水滚滚而落:“我不该开枪的,是我疯了,当时我真的疯了!芃儿……”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希望那颗子弹是射进自己的胸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他夺走了她的庇佑和希翼,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只留她自己一个人这样苦苦挣扎。
年轻的军人捧着她的手贴去脸上,模糊的泪粘湿了她的手指:“是我,是我说了谎,我实在是气疯了也急疯了!想要把你念想的男人全部赶尽杀绝!以为这样……你就可以和我在一起……”
“是我开的枪!是我嫁祸二表哥!是我骗你说是二表哥说的‘生死不论’……”
她悲伤的看着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安慰他的力气都没有:“阿斐……”
“都是我,芃儿!”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指,摇着头,流着泪,“如果那时候不是我太自不量力,太逞强,那个水兵也不会死,我……你也不用远走日本,过的这样辛苦……”Μ.miaoshuzhai.net
“阿斐……”
她疲倦的抬起眼睛,凄然一笑:“你在说什么呀?你别哭……”
这是她的阿斐啊,从小到大只有这么一个的阿斐,她现在不恨他了,一点也不恨他。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即便是昏迷着,她也能听到山下重明的话。
能在临死前看见阿斐,她觉得真的很好。
“我就要死了呢,阿斐。”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微微抬了抬手指,碰了碰他的脸,嘴角翘起,对他露出一个笑,声音很轻:“你要答应我,我走后,你会去找个爱你的好姑娘,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他呆呆的,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想起他举着秤杆挑起红盖头后,第一眼触到的她小小的脸、哭红的眼,他和她所历经过的那些所有的欢乐的年少时光——她是他的命,从他在掀起红盖头的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注定。
他笑的很悲凉:“你明明知道的,你是我的命。”
他握紧了她的手,低头在她额前落下轻轻一吻:“活下去啊,芃儿,只有这样,我也才能活。”
“找个爱我的好姑娘,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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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病房,一抬头就看见了那个男人。
他和他走进病房时的姿势一模一样,好像一动都没有动过。
走廊里很安静,他就站在灯下面,睫毛下有深重的青色阴影,听到门声抬起来的脸上,笼着一层层秋雨样的哀凉。
他走去他面前,迎着他追问的目光:“她睡着了。”
他看见他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问:“你不进去吗?”
男人抬手揉了一把眉心,语声中依稀有些苦涩之味:“医生说了,必须让她保持平和的心情。我怕她太恨我,万一害她激动……”
他望着他:“可是医生也说她很危险。”
“她不会死。”男人目光平静,视线转向空洞的空气,“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没有我的允许,她不会死。”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他重新站去他面前:“谢谢你能叫我来,二表哥。”
男人的一只掌心放去他的肩上,安慰的拍了拍:“如果她真的很危险,我想她见到你,会高兴的。”
“可是,”年轻的军人语声很轻,眼中有光芒在浮动,“即便在昏迷中,她也一直都在叫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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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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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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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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