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看着满脸兴奋,仿佛与人蹴鞠赢了的尚琼,燕蒹葭有些无言以对。
实在有些难以忍受,燕蒹葭深吸一口气,道:“尚琼,你这心大的模样,可半分不像有府邸出了事情,母亲被妖物附身的悲惨经历。”
可不是心大吗?简直都没心没肺了!前一刻他还唉声叹气,为母忧愁,后一刻便喜笑颜开,只因终于要毫无束缚的去他心中念念不忘的青楼了。
“公主莫要再提及我的伤心事儿了,”尚琼道挥了挥手,神色依旧很是雀跃:“我母亲的事情左右也不会因为我的伤怀而有起色,若是我能为她承担几分,自是上赶着去做。”
这话说得,让燕蒹葭顿觉语塞,不过不可否认,尚琼说得没有错。一味伤心,的确没有任何用。
正是时,马车外传来一声禀报:“公主,不眠楼到了。”
说话的,是西遇。
他的声音方才落下,便见尚琼兴冲冲的钻出马车,额角的纱布似乎重新缠绕了一次,这一次径直便遮住了他的眉头,只余下一双眸子尚且能看。
不多时,燕蒹葭也跟着下了马车,不紧不慢的捏着一把折扇,缓缓摇开扇子。
山高水远,烟雾缭绕。扇中竹排之上,隐约有少年郎端坐。
尚琼睨了眼她手中折扇,问道:“公主素来不是都去春光阁吗?怎么今日要来不眠楼?”
春光阁是燕蒹葭的地盘,尚琼本以为方回京都,燕蒹葭定然是要去春光阁看看的。只是没有想到,她竟是先来了这不眠楼。
燕蒹葭勾唇,手中折扇摇了摇:“听说过不眠楼的花魁,姽婳姑娘吗?”
“听说过。”尚琼道:“城中皆在传,姽婳姑娘琴艺双绝,能引来百鸟驻足。也不知是真是假。”
燕蒹葭笑眯眯道:“是真是假,你待会儿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说着,她往前走去,望着五层高的阁楼,眼底光芒溢出。
“公主竟是约到了姽婳姑娘??”尚琼追上她的步子,难以置信:“我听闻这姽婳姑娘是极难约的,前几日有个富商提出五十万两见一面姽婳姑娘,竟是被她拒绝了!”
五十万两啊,哪怕是在这破天富贵的燕京,也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哦?”燕蒹葭笑意稀疏:“没有想到姽婳姑娘这么硬气。”
一边说,她一边便晃荡到了不眠楼的楼前。
守门的侍从一眼便瞧见来者是谁,顿时笑眯眯上前:“公主金安,今日公主大驾光临,真是令不眠楼蓬荜生辉。”
“嘴挺甜的,”燕蒹葭看了眼身侧的西遇:“赏。”
西遇闻言,顿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那侍从。
侍从得了赏银,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都说临安公主是个土财主,果不其然啊!
尚琼见此,顿时眨了眨眼睛,凑上前道:“公主聪慧至极,宛若天人下凡,这世间再难得公主这般……”
“尚琼!”燕蒹葭冷冷扫了眼他:“你夸本公主做什么?”
尚琼窃笑:“赏银。”
“出息!”燕蒹葭翻了个白眼:“好歹是镇南王府的公子哥,缺那一锭银子?”
说着,燕蒹葭不理会尚琼,反而看向那守门的侍从,问道:“听闻前些时日有富商来找姽婳姑娘?好像是说五十万两见一面?”
这一锭银子,自然不是白给的。有些事情,问姽婳问不出所以然,但这等子小人物却是定会知无不言。
“是啊,”侍从点了点头:“咱们姽婳姑娘品性高洁,自是瞧不上银钱,不过……”
“不过什么?”燕蒹葭问。
“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我有些纳闷,那日是我亲自接待的,那公子……看着却是丝毫不像粗俗之辈。也不知姽婳姑娘是怎么了……”
毫无疑问,侍从嘴里的‘公子’便就是富商。燕蒹葭缓缓走着,步调放慢了一些:“姽婳姑娘见了那富商?不是传闻拒绝了他吗?”
“见是见了,不过是隔着屏风。”侍从道:“那日姽婳姑娘正是心情不错,便为他弹奏了一曲,但曲终之后,那公子提说想见一见姽婳姑娘的真容,姑娘竟是拒绝了。后来,他再三言说,姽婳姑娘都不同意,于是他便开出一个天价,五十万两一见……可惜,姽婳姑娘依旧婉拒了。”
说到最后,侍从那神色几乎羡慕。若是有人出五十万两……别说五十万两,就是五两银子,他都会乐开花的。
燕蒹葭闻言,眸底划过不为人知的幽深,笑不达眼底:“看来姽婳姑娘的确与众不同。”
在侍从的引领下,燕蒹葭和尚琼上了三楼的雅间。方推门入内,便扑面而来一阵清香,那味道,似乎是盛开的木樨。
尚琼逡巡四周,便见屋内摆设甚少,一张圆桌、几把凳子,一方屏风,以及几扇大开的窗户。
“姽婳姑娘,好久不见。”隔着屏风,燕蒹葭兀自坐了下来,望着屏风中若隐若现的女子,笑意盎然。
屏风那头,姽婳语气淡淡:“公主方回燕京便来不眠楼,看来是很放心春光阁的事务了。”
这话,无疑便是说,燕蒹葭人虽不在京中,但春光阁内却井井有条,显然是有不为人知的亲信在料理。
燕蒹葭招呼着左顾右盼的尚琼坐下,笑眯眯道:“几月不见,姽婳姑娘竟是转了性子。”
“转性子?”姽婳一顿,屏风后的艳丽面容,浮现一抹惑然。
“是啊,”燕蒹葭笑着回道:“姽婳姑娘素来不食人间烟火,怎么如今竟是关心起本公主的事情了?”
显然,燕蒹葭是无比怀疑,姽婳方才的‘揣测’,其实出自她背后之人的口。毕竟姽婳性子冷清,燕蒹葭与她接触过两次,大抵也能看出她的为人。
屏风后,姽婳神色一窒,却还是在下一刻稳住心神:“公主先前说想要与我结交,看来也是假的了。”
燕蒹葭勾唇,不紧不慢说道:“是本公主忘了。”
话虽如此,但在场两人都明白,彼此之间的疑窦早已深入心中。
燕蒹葭话音才落下,那头尚琼便凑到她的耳边,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公主,我想瞧一瞧姽婳姑娘生的如何模样。”
“你有五十万两?”燕蒹葭挑眉。
尚琼摇头:“没有。”
燕蒹葭:“那你看什么花魁?”
尚琼嘿嘿一笑,咧嘴:“我没有没关系,但公主想来不用五十万两银子便可以让我一睹芳容。”
这份信任,让燕蒹葭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姽婳隐约听到燕蒹葭与尚琼窃窃私语,但是又听不大真切,于是她便问道:“公主今日前来,可是要听曲子?”
燕蒹葭提道:“离京前,姽婳姑娘曾说要为我引蝶奏乐,不知今日可有幸,亲眼所见?”
先前本来她是打算寻姽婳听曲子,见一见那传闻中一幕。但她临时随着扶苏和楚青临南下凉州,一耽搁便是近乎两个月。
“自然可以。”姽婳应道:“只是希望,公主莫要失望才是。”
“失望倒是不会失望,”燕蒹葭道:“只是姽婳姑娘近日是如何了?怎么与先前不同,现在为本公主奏乐,都要隔着屏风了?”
燕蒹葭这话,自是为了让尚琼亲眼见一见这满城皆知的不眠楼花魁。
“公主今日携了旁人,姽婳怕是不甚方便……”
她还未说完,燕蒹葭便率先一步,接话道:“姽婳姑娘何时也如此忸怩了?难不成是要我与楚家的人说道说道,你这不眠楼的花魁究竟是何底细。”
不眠楼是楚家的底盘,但姽婳却不是楚家的人,这一点,楚家不甚清楚,但燕蒹葭却是心知肚明。如今,姽婳势头正盛,明里是为楚家卖命,私底下……却只是个奸细。
若是燕蒹葭正的将此事抖落出去,楚家定然不会就这么放任,届时姽婳是生是死不能确定,但至少与她的主子来说,这颗棋子也是废了。
不过一句威胁罢了,却让姽婳僵在原地,好半晌,她心中升起一丝怨怒,语气也跟着有些冷淡:“公主这是何意?”
燕蒹葭笑起来,眉眼生辉:“字面意思。”
姽婳努力平息心中的不悦:“公主这是要为难姽婳了?”
燕蒹葭给她的印象,太过君子。时隔两个月,她已然将她看得太好,如今这出乎意料的威吓,令她根本猝不及防。
若是早知道燕蒹葭是这般诡秘之人,今日她定当是要推脱,不应燕蒹葭的约。
“是啊!本公主今日就是在为难姽婳姑娘。”她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随即偏头朝着尚琼看去:“尚琼,你看,为了你,本公主也算是提前与姽婳姑娘撕破脸皮了。本来还想着多听几日小曲儿,多看几次美人儿呢!”
尚琼还未来得及说话,姽婳便冷哼道:“公主原来是这样的人!是姽婳高看了!”
“姽婳姑娘不必气恼,本公主其实并非一直如此。”她缓缓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细嗅,那浓郁的女儿红,让人沉醉:“但是对待不听话的猫儿,本公主不喜欢纵容。”
说着,她轻抿一口,嘴角扬起邪魅的笑意。
她的话落下,屏风内,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声响,燕蒹葭也不着急,她就这么不紧不慢的等着。
不过,漫长的等待,几乎让尚琼有些无趣,他不是没有见过燕蒹葭如此邪佞的模样,虽然是他先提出想看姽婳模样的想法,但姽婳的为难却并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与燕蒹葭一起久了,尚琼也学会了她那般冷硬心肠,他不是菩萨,没有办法去悲悯所有人。
然而,就在他快要出声询问的时候,屏风那头,女子清冽如风的声音,骤然响起:“姽婳不是什么猫儿,但公主所求,姽婳定然如愿。”
随着她的话出口,那头婢女也上前,将屏风撤离。
下一刻,尚琼便瞧见一个明艳动人的身影落入他的眼底。
如桃夭艳丽,似牡丹华贵,姽婳生了一张极为精致、极为傲然的脸容。她不笑的时候,就像是随时会开口嘲讽一样,清丽脱俗、冷淡而漠然,宛若雪山之花,让人高攀不起。
她穿着广袖流仙裙,淡绿色的裙摆好似青山,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缥缈,若非发髻上镶玉翡翠金钗叮咚作响,尚琼险些要觉得她并非人间该有的女子。
燕蒹葭睨了眼他,幽幽问道:“姽婳姑娘生的如何?”
她本觉得尚琼定然要大为称赞,没有想到他很快回了神,眼中平静至极:“不错。”
“不错?”燕蒹葭诧异:“只是不错?”
尚琼点头,大大方方道:“我见过比她更好看的。”
姽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尚琼。倒不是说尚琼的话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少年郎的眼神实在过于清澈。她见多了欢场浪客,同时也不是没有见过良家男子,可那些人但凡见着她,要么羞红脸,要么神色痴迷,唯独尚琼……他的眼里没有惊艳,没有欣赏,有的只是平静。
“哦?谁?”燕蒹葭心想,尚琼这厮能见过几个姑娘家?就那些个世家小姐……燕蒹葭也不觉有谁能够比得上姽婳。
姽婳好歹也是让燕蒹葭难得一眼惊艳的女子,这花魁的名头,可不是随意冠上的。
尚琼看了眼燕蒹葭,摸摸鼻尖:“忘了。”
忘了?燕蒹葭定定然看着尚琼,精致的鼻尖有气息哼出。
尚琼这小子,放的什么屁,她都一清二楚。所谓的忘了,只不过是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心下不再去计较尚琼的事情,燕蒹葭转而看向姽婳,介绍道:“姽婳姑娘大概还不知道这是谁罢?他是镇南王府三公子,尚琼。”
“尚公子。”姽婳微微颔首示意。
而尚琼则回以一笑,显然,他更期待的是姽婳的琴瑟之声。
燕蒹葭见两人对彼此都不甚感兴趣的模样,便笑着说道:“姽婳姑娘请奏乐。”
姽婳点头,而后指尖落在琴弦上,顿时一阵琴音荡起,宛若夏日蝉鸣,声声入耳。
燕蒹葭深觉悦人,便闭上眸子,细细品鉴。而尚琼亦然如此,他们都是贵胄子弟,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这些鼓瑟之音,因此,对他们来说,如此美妙的乐声是一种享受。
好半晌,屋内除却琴声便再无旁的声音,直到鼻尖处有酥麻的感觉传来,燕蒹葭才缓缓睁开眸子。
就在她睁眼的那一刹那,几乎被眼前的一幕惊愣在原地,好半晌动弹不得。
她鼻尖不知何时,有一只通体雪白的蝴蝶,停驻脚步。那飞蝶扑闪着翅膀,触角处起起伏伏,很是有趣。
“好多蝴蝶。”尚琼喃喃的声音传来,惊动了她鼻尖的蝴蝶。
那雪白的蝴蝶一闪身,便朝着屋内其他角落,盘旋而去。
燕蒹葭放眼周遭,就见此间四处皆是蝴蝶、五颜六色,绚烂不已。
尚琼转头看向她,笑声愉悦:“公主,这蝴蝶真漂亮!”
不止屋内飞满了蝴蝶,屋外还源源不断得有几只蝴蝶被琴声吸引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燕蒹葭原本平静的心,不知何时油然而生一股感怀。
她点了点头,视线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些蝴蝶:“的确惊艳。”
耳边是悠扬婉转的琴声,眼前是百蝶翩飞的盛况,这大抵是燕蒹葭深觉美好的一刻了。
直到琴声渐渐停歇,蝴蝶慢慢散去,燕蒹葭才回了神思,她的眸光最终停在来不及飞出窗口的一只蓝色蝴蝶,嘴角有笑意缓缓溢出。
只是,她没有发现的是,暗处有一双眸子,直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
……
燕蒹葭很快便和尚琼回了公主府,两人说是去青楼玩乐,其实只是去听曲子罢了。
尚琼倒是意犹未尽,毕竟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头一次这么无所顾忌的逛窑子,竟然只是……去听曲子?
不过,燕蒹葭并没有心思回他,任由他在一旁咋咋呼呼,她也不为所动。本来尚琼坚决不回府,但碍于燕蒹葭威胁了一句,说要让他爹派人带他回去,尚琼便顿时怂了下来,不敢再说其他。
等到回了公主府,燕蒹葭并没有和尚琼用晚膳,而是将他丢在别院里,自己跑到了听雪阁。
听雪阁是公主府最幽静的地方,同时也是景逸住的地方。
她白日里去了一趟听雪阁,不过那时扶苏在候着,她便没有多待,只匆忙交代了几句,便离去了。故而现在这会儿,她再次踏入听雪阁。
彼时,景逸便坐在楼顶凭栏眺望。
他穿着柳色锦衣,外罩一件灰黑的大氅,背对着燕蒹葭。
似乎听到有声响传来,他缓缓回过头,看向燕蒹葭。
暮色下,他容色俊朗,眉眼如月,只那消瘦苍白的面容,宛如西子,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公主今夜来得分外早。”他淡淡笑了笑:“我还以为,公主没法子与我一起用膳了呢。”
他说着,顺势拢了拢衣襟,看起来有些畏寒。
燕蒹葭笑了笑,耸肩道:“尚琼缠得紧,不然还能更早一些。”
一边说,她一边坐了下来。
景逸随之坐在她的对面,问她:“公主今夜要喝什么酒?”
他的声音,不算低沉,但极为疏朗,仿佛星辰皓月,若是再健硕一些,应是极为俊美。
但如今,他很是文弱,好像一阵风便可以将他吹散。
“今夜不喝酒。”燕蒹葭摆手,睨了眼他:“你莫非近日还在饮酒?”
景逸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果然,你这是不怕死啊!”燕蒹葭叹了口气:“本公主就不懂了,不过男女情爱而已,何至于这些年还不能释怀?”妙书斋
“公主自然不懂,”景逸眸底有几分暗淡:“我们这样的人啊,自小缺了父母之爱,但凡遇上一个真的上心的,那情爱便就是鸠毒,得之我幸,不得……便要我的命。”
“并非情爱要你的命,”燕蒹葭道:“是错过,要你的命罢。”
错过?
景逸苦笑。的确是错过啊,他与赤芍……前半生是他不懂珍惜,后半生她弃他而去,也是应该。
想到这里,他垂下眸子,自嘲道:“公主其实……当年不该救我的。”
众人以为,是他救了燕蒹葭,其实不然。当年并非他为燕蒹葭挡剑,而是他为心爱的姑娘,挡了那致命一剑。
燕蒹葭于他,不过是友人与救命恩人之间的关系罢了。燕蒹葭是他的故交,而同时也是救了他的命,收留他的恩人。
“你以为本公主为何救你?”燕蒹葭轻哼一声,见下人将菜肴摆了上来,便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去。
紧接着,她才继续道:“景逸,本公主缺左膀右臂,恰巧,你便是那左膀。”
她定定然望着景逸,勾唇一笑:“这些年,本公主只是甩手掌柜,要不是有你在,春光阁啊,早就被本公主搞的乌烟瘴气了。”
燕蒹葭的确是聪慧的,但她不是全能之人,有些事情,她没有天分,更懒得去管。
春光阁偌大的一个青楼,从燕蒹葭买下它的那一瞬间,便要承担起整个阁的一切。因而,她救了景逸,因为她知道,比起她自己来说,景逸更有经营的才能。
显然,她是伯乐,景逸也是千里马。只这一年里,春光阁被景逸治得井井有条,光是盈利便足足翻了原来了三倍。这也是为何楚家没能好生探查姽婳底细的原因,毕竟春光阁与不眠楼同属燕京赫赫有名的青楼之地,若是春光阁赚足了银两,那么便意味着大部分生意都被燕蒹葭抢了。
无论青楼楚馆与朝堂挂钩多大,到底只是个风月场所,一旦出现亏损之状,便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否则极容易功亏一篑,多年努力付诸东流。
正是因此,楚家在青楼的所有精力便都放在了如何盈利的目的上,忽略了对楼中姑娘的掌控。
“也罢,只不过我若是公主的左膀,那么公主的右臂是谁?”景逸道:“莫非是子阑?”
燕蒹葭点头:“自然是他。”
想要做大事,便要懂得能人善用。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若是没有左膀右臂,恐怕迟早是要累死。
而恰巧,辛子阑与景逸皆是能人,这便成就了燕蒹葭对都城的掌控。
景逸调侃道:“可公主的右臂不在都城,难不成公主丝毫不想他?”
“想他?”燕蒹葭喝了口茶,继而才道:“本公主看啊,你才想他罢?”
“我的确是有几分惦念子阑了。”景逸叹息:“公主离京的时候,他也被调离了……若非如此,这两月我还能有个陪着我说话的人。”
“无妨,你也别太惦念他,”燕蒹葭往嘴里送了块肉,细嚼慢咽之后,才缓缓道:“他过几日便回来。”
“过几日?”景逸一愣:“公主是打算……”
燕蒹葭忍不住叹气:“过几日,本公主便要去国子监了。恰好可以用这借口,让父皇将子阑调回都城。”
景逸问:“以何等理由?”
燕蒹葭笑眯眯道:“本公主不学无术,国子监的先生惧怕本公主,本公主学不到任何,便只好让子阑私底下教授了。”
景逸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燕蒹葭在朝中乃至燕京的名声,再回忆着当年听闻她气跑了好几位德隆望尊的老先生的事情,便默默为那些将要被气的老先生,感到悲哀。
他觉得,就算是让他当燕蒹葭的夫子,他也是治不住燕蒹葭的!
“对了,”燕蒹葭忽而便道:“春光阁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今日侍从说景逸染了风寒,其实并不是。这染风寒一说,实际上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暗号,因着有外人在,便借着这个暗号掩饰过去。
“处理好了。”景逸颔首,收了几分笑意:“可惜让她死了。”
那死去的姑娘,唤作莲碧。青楼自来便是是非之地,不眠楼有姽婳这个‘奸细’,同样的,春光阁也有奸细。
只是,这莲碧藏得太深,若非那日小卉子偷听到了一些密事……恐怕无人知道。
“小卉子怎么说?”燕蒹葭沉思:“可还能回忆起什么?”
小卉子是春光阁的一个丫头,如今十四岁年纪,生的白白胖胖,很是讨喜。当初燕蒹葭还住在宫中的时候,小卉子便已然服侍她了,后来那小妮子吵闹着说宫中无趣,燕蒹葭竟是当真点头,将她带了出宫,安置在了春光阁。
这件事,景逸当初听辛子阑提及的时候,也极为诧异,毕竟燕蒹葭对旁的婢女,从没有这般好说话,可不知为何,她偏生极宠小卉子……这一度让景逸很是怀疑。
心下如此想着,景逸却还是回道:“前两日,小卉子本是夜半饥饿,想要去厨房偷些吃食,但无意间便听到莲碧与一个男子的对话,两人提及公主的名讳,莲碧还询问是否要将公主击杀……小卉子说,听那对话,两人像是主仆关系,莲碧唤那男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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