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有些生意往来,法国这边,我和皮特是合作伙伴。”程千帆毫不避讳,坦然点点头,“英国人,美国人那边,也是有些生意来往的,特别是一个美国商人,我曾经帮过他一个小忙,后来便在生意上多有合作。”
说着,他走在前面,示意今村兵太郎注意楼梯台阶,“这些事我和老师您说过的。”
“唔,我有点印象了。”今村兵太郎点点头,“很好,你做得很好。”
对于宫崎健太郎的‘交游广阔’、‘生意发达’,今村兵太郎还是颇为满意的,尤其是后者。
……
“交给你一个任务。”今村兵太郎说道。
“老师请吩咐。”程千帆说道。
两人下了楼梯,来到一楼的客厅坐下,今村小五郎令仆人送上点心,并且亲自送上来早就醒好的红酒。
“这还是健太郎上次送来的美酒呢。”今村兵太郎喝了一口红酒,说道。
“学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平素也不能为老师分忧,更是险些害了老师的名声,所能做的就是孝敬老师些许酒水而已。”程千帆谦逊说道。
“好了,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今村兵太郎瞪了自己学生一眼,“你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信你,护你,今后若有人欺负你,我自不会袖手旁观。”Μ.miaoshuzhai.net
这个小子,终究还是对于此次被军方怀疑和调查之事有些不满的,刚才言语中无意间便有些情绪流露了。
“老师您刚才说的任务是?”程千帆问道。
“邪恶的苏俄侵占了满洲国的张鼓峰,这对帝国在满洲的边境态势构成了极大的威胁。”今村兵太郎说道。
张鼓峰?
程千帆露出严肃的表情。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侵占了中国东北,接着又扶植傀儡皇帝溥仪成立了伪满洲国。
这也导致日本和苏俄的关系极为紧张,特别是在边界地区,双方摩擦不断。
在这种背景下,就在去年夏秋之际,日本和苏俄在东北爆发了一次军事冲突,这便是“张鼓峰事件”。
此次事件,实际上是日本关东军试图试探苏俄的军事实力和底线,尝试北进的可能性。
不过,张鼓峰事件以日本的失败而告终。
苏俄趁机占领了张鼓峰,并直接将其划为界山,日本控制的傀儡‘满洲国’则失去了图们江入海口。
“老师,您的意思是令我打听法国人、英国人以及美国等欧美列强对于帝国同苏俄的争端的反应?”程千帆思忖片刻,问道。
“邪恶的北极熊是贪婪的野兽,同时也是帝国同英法美的共同敌人。”今村兵太郎郑重说道,“帝国在满洲同苏俄的争斗,应该得到‘自由世界’的支持。”
“学生明白了。”程千帆若有所思,点点头,“我会和皮特,或者是席能,乃至是坦德先生,还有英国朋友、美国朋友聊一聊国际局势的”。
今村兵太郎微微颔首。
……
看着宫崎健太郎离开的背影,今村兵太郎表情有些凝重。
军部,特别是关东军那边,并没有因为张鼓峰事件之失败而安静下来,依然力图在北方取得突破。
外务省方面对此忧心忡忡,认为苏俄是一只巨兽,不宜去轻易招惹。
不过,关东军那边却战意盎然,发誓要洗刷张鼓峰失败的耻辱,狠狠地在北极熊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打开帝国北进的通道。
外务省无力阻止关东军的策略,便想着在其中能够做些事情,未来也能够在其中分一杯羹。
宫崎健太郎的身份低微,但是,他同法租界的高层关系不错,和英美方面也有些来往。
甚至于,自己的这个学生和苏俄方面也有一些生意往来,健太郎对此并没有隐瞒,也有对他暗示‘报备’过。
宫崎健太郎是一个信使。
在外务省高层暂时不便和欧美列强直接沟通的情况下,宫崎健太郎这样的‘小人物’反而能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
此外,宫崎健太郎的表面身份是巡捕房的中国高级警官程千帆,一个对大日本帝国亲善的中国人充当日本方面的信使,这是非常奇妙的安排,一旦事情泄露,外务省方面也能够有更多的回旋余地,避免过份刺激苏俄。
对于自己的这个能够想到利用宫崎健太郎的特殊身份去操作此事,对于自己的这个谋划,今村兵太郎还是有些自得的。
……
“帆哥,怎么了?”李浩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帆哥上车之后就一直沉默思考,李浩不由得有些担心。
“没事,琢磨事情呢。”程千帆说道,“医院那边准备好了吧。”
“已经准备好了,帆哥你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圣玛利亚医院的林博士亲自安排预留了头等产房。”李浩说道。
白若兰的预产期在下个月初,毗邻春节,尽管现在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程千帆却早已经联系医院准备产房,并且配备最好的妇产科医生候着了。
圣玛利亚医院中文名叫广慈医院,就在金神父路,医院有三种病房,分别是头等、二等以及普通病房。
头等、二等病房费用较贵,主要是法国人、有钱的中国人、教会人士才用得起。
普通病房费用低廉,小康之家也用得起。
广慈医院的头等病房向来紧张,且因为是法兰西教会医院,素来是姿态高傲,想要预订头等病房,已经不仅仅是钱财能打通关系的了。
不过,以小程总在法租界的权势和赫赫声威,程太太待产,小程总说要预订头等产房,医院提前一个月就必须预留好。
“帆哥,乃妈用哪个?”浩子问道。
关于乃妈,金克木的太太帮着寻了一个,师母何雪琳也帮忙找了一个,甚至青帮的张仁风张老爷子也特别从绍兴老家请了个经验丰富的乃妈过来,说是奶水足,带过几个公子小姐,都吃得胖嘟嘟的。
“三个都用,看孩子喜欢哪一个。”程千帆笑了笑,说道。
三家都是好意,特别是老师和师母更是将他视为亲子,这是喜事,更是一番心意,婉拒哪一家都不合适,干脆都用了,这种人情,必须接着。
他的眼神是温柔的,想到即将出生的孩子,程千帆的心底也是抑制不住的期待和喜悦。
……
辣斐坊,小程总的新家。
这是一处西式两层小洋房。
门前草坪,后院还有一个小花园。
“好受点没?”程千帆搀扶白若兰坐下。
今天临出门前,若兰感觉身子不太舒服,便没有随同程千帆去赴宴。
“好多了,就是那一会有点辛苦,喝了陆妈妈烧的咸汤就缓过来了。”白若兰说道。
陆妈妈是程家新请的佣妈,是上海滩颇有名气的女佣,擅长伺候临产、生产的女子。
除了陆妈妈之外,小程总家里还多了两个使唤丫头,虽然是使唤丫头,白若兰待她们如同妹妹一般,两个女孩都是白若兰从养育院‘买’来的。
“老爷,刚煮好的银耳莲子羹。”小丫鬟栗子端了一碗甜汤过来,“太太早就吩咐灶上煮着了。”
“辛苦夫人了。”程千帆微笑说道。
有小丫鬟在,白若兰面露羞涩,白了丈夫一眼。
“小宝呢?”程千帆问道。
“睡着了。”白若兰知道丈夫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小宝喝过甜汤了。”
“一会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要去巡捕房一趟,你早些休息。”程千帆微笑着,他用调羹搅动甜汤,吹了吹,送到白若兰嘴边。
白若兰吃了一小口便摇摇头,看着丈夫吃的畅快,她满心欢喜。
只是这欢颜之下的担忧之色,还是被程千帆看在眼中。
“就是去处理一些公务。”程千帆明白妻子担心什么,便说道。
白若兰这才稍稍宽心。
又陪着若兰在客厅里散散步,叮嘱两个小丫鬟和陆妈妈照顾好太太,程千帆换了一身外套,急匆匆离家而去。
……
罗延年的眼眸中满是痛苦、失望和愤怒交杂的表情。
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姜琦,最终所有的情绪化做一声长叹。
姜琦招了。
他在随同保二中队突围的时候,不幸被日军俘虏,面对日军的审讯,面对日军士兵挥舞的刺刀,他一开始是没有屈服的。
但是,当一名日军军曹将一盒牛肉罐头放在饥肠辘辘的姜琦面前的时候,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背叛了人民。
日军得知姜琦是红党,并且曾经是上海红党重要‘头目’罗延年的交通员,大喜,果断决定放他逃离,令其回到红党内部,伺机抓捕罗延年,进而争取能够将上海红党一网打尽。
客观的说,这个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的。
姜琦没有受到真正的严刑拷打,没有留下受刑的痕迹,若是回到上海,几乎没人会想到他曾经被俘和叛变。
令姜琦万万没想到的是,阿海只是因为一块窝窝头便对他起了疑心,进而一步步的识破了他的可耻面目。
姜琦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恳求罗延年放他一马。
就在罗延年沉默不语的时候,姜琦骤然暴起,想要挟持罗延年,却是被罗延年直接抓住胳膊,来了个过肩摔。
高兰带了一名同志立刻上来将姜琦死死地摁住了。
“你的拳脚功夫都是我教的。”罗延年看了姜琦一眼,表情痛苦的摇摇头,说着,他摆摆手。
看着被高兰押走的姜琦,罗延年坐在凳子上,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姜琦不仅仅是他的交通员,是他的战友,更可以说是他引导这个被他一碗米汤救活的年轻人一步步走上革命的道路的。
罗延年的妻子、孩子在白色恐怖时期牺牲在国党反动派的枪口之下,甚至可以说,在他的心中姜琦就是他的孩子。
姜琦的背叛,以及即将遭受他该有的惩罚,对于罗延年来说,更是双重意义的背叛和失去。
“阿海同志,我要谢谢你。”罗延年起身,对阿海深深一鞠躬,“你能够及时发现姜琦这个叛徒,避免组织上遭受重大损失,我谢谢你。”
他是真的后怕,不是怕自己因为姜琦的叛变而遭受逮捕和牺牲,更是心悸于这么一颗毒瘤潜伏在红党内部,可能给组织上带来的重大损失。
若是那种情况出现,他是死都不会瞑目,没脸去见马克思。
……
“老黄,还得是你啊。”程千帆夹了一块狗肉,美滋滋说道。(PS1)
大冷天的,吃上热乎乎的炖狗肉,喝着小酒,这日子神仙也不换。
老黄烧的狗肉是一绝。
当然,老黄偷狗也是一绝,巡捕房对面那家的连续养了三条狗子,每次都是刚刚养肥了就丢了,主人家每次丢狗都会来到巡捕房的院子里指桑骂槐一通。
所有人都知道丢失的狗子去哪里了,无奈何老黄就是嘴硬,死活不承认,甚至还牵出他帮小程总代养的那条德国黑背大狼狗出来,‘恬不知耻’的以爱狗人士自居,对方气的六窍生烟,却也拿这个同小程总交情莫逆的老东西没办法。
“组织上近日将安排一批年轻学生、抗日积极分子离开上海,支援新四军第一支队。”程千帆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同志们能够安全通过敌人的封锁线,顺利离开上海。”
去年五月的时候,西北中央向江苏省委和上海市委发出重要指示。
要求地方党组织要派一些得力干部到新四军战斗的地方去,并从上海各系统动员学生、工人、积极分子、革命分子、党员参加新四军,壮大我军力量。
后来,东南局又指示上海地下党“做好对新四军的宣传工作,尽可能输送干部力量到新四军去,经济上能给予帮助,并掩护新四军后勤部门同志在上海采购,帮助新四军发展壮大”。
从‘蒲公英’同志的口中,程千帆得知,此次兵运工作乃是上海党组织迄今为止最大规模向新四军输送抗日力量,组织上非常重视,要求做到万无一失,‘绝对不能让这些抗日的火苗牺牲在赴镇江的路上’。
“难度不小。”老黄表情严肃,摇摇头。
“是啊,有困难。”程千帆点点头,“不过,我们红党人,向来是无惧任何艰难险阻,排除万难也要完成这次任务。”
日伪军对于上海周边抗日武装力量的大扫荡,也揭开了日本侵略者对抗日武装游击区、新四军根据地的野蛮封锁之序幕。
上海的工商业特别发达,文化教育卫生等方面人才济济,敌人显然非常注意防范上海方面对新四军的支援,在陆上、水上都加强了盘查和封锁,其力度是空前的。
便是小程总的玖玖商贸,近期出入上海也多有不便,以玖玖商贸和日军各关卡的沉甸甸的‘交情’,进出上海尚且受到了盘查,可想而知现在想要运送一大批抗日人员离开上海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程千帆也接到了西北总部‘农夫’同志的来电,希望法租界特别党小组能够在首先能够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以灵活机动的方针,配合上海党组织完成此次艰巨的兵运任务。
他现在只希望此次兵运工作保密性做得足够好,敌人没有事先侦知,如此才能较为顺畅一些,而一旦敌人知晓此事,那么,想要从敌人的重重关卡、严防盘查中运这么多人出去,其难度堪比登天。
……
虹口区,特高课。
“课长,急电。”荒木播磨将刚刚进入梦乡的三本次郎喊醒。
三本次郎皱眉,面色不快,嘴巴里嘟囔了两句。
他是有比较严重的起床气的。
不过,从荒木播磨的手中接过了电报,三本次郎表情立刻严肃。
“地图!”三本次郎沉声说道。
荒木播磨立刻拉亮了白炽灯,然后径直走到墙壁前,拉开了猩红色的帷布,将指挥棒递给了三本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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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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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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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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