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高拱出局

　　河南新郑，阁老村。

　　这里原本名叫高老庄，在嘉靖朝西游记故事开始于民间传播的时候，这个村名很是被人取笑过。直到村子里出了高拱这么一位当朝首辅，原本那个莫名其妙躺枪的村名也改成了现在的名字。随着高拱为相，村子的改变，也不止是名字那么简单。

　　原本毫不起眼的小村庄，如今已变得气派非凡，虽然以村为名，实际规模已经堪一个小型县城。村庄四周修有高大坚固的护墙，还有望楼一类的建筑用以自卫。村子里住户的数量，大抵是普通村庄的五倍以，大多数人家的房屋都用了瓦，即使草房，也当下大多数草房来的气派。

　　村口通向新郑县的道路，全是用宽敞结实的青石板铺，当下河南的官道建筑质量更好。大车压在头，发出阵阵嘎吱做响的声音，却难以损坏路面分毫。村百姓大多满面红光，衣服的补丁，也别处的人少一些，说话的嗓门，则其他人都大，尤其是姓高的尤其如是。

　　当下的河南，一方面是原大地，物华天宝，另一方面，由于黄河的连年泛滥，水旱蝗虫的轮番肆虐，民生并不算好。大多数河南百姓的生计还是较为艰难，阁老村这种地方，便可以算是世界外桃源般的存在。

　　并不是说村子里出现一个阁老，可以免疫天灾，但是不可否认的事，当一个村庄诞生阁老之后，人祸便不会门。相于天灾，人祸的杀伤力其实更大一些。名目繁多的徭役、几十种杂税及实物税收，以兼并土地为目的的高利贷加绿林趟将等盗贼草寇，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家在一夜之间破产而灰飞湮灭。可对于阁老村而言，这些问题都不需要考虑。

　　在阁老村，只有高家这一家地主，土地不需要放贷兼并，有人主动投献。是以高家不但不放贷，遇到灾荒之年，还会主动施舍粥粮赈济贫民，让真正贫苦无食之人得以温饱，婚丧嫁娶等事，更是可以获得利息极低的借款。起普通民众，高阁老显然更需要一个太平环境以及在桑梓的大好名声，才不会做那种杀鸡取卵的勾当。

　　整个村庄连同附近几座县城的田地，基本都是高拱名下的私产，固然耕种这些田地需要给高家交租，而且租子官府的赋税还要略重一些，可是没有哪个疯子，会向耕种高家田地的农民摊派徭役，也不会征收实物献纳。乃至阁老村的人与外乡人发生什么冲突，也素来不怕打官司，只要报出阁老村这三个字，官司便是稳赢。

　　至于绿林趟将们，他们连正眼看一眼阁老村的胆量都没有，凡是阁老村的力量所及之处，注定没有绿林盗贼的踪迹。

　　百姓们沾了高阁老好大的光，不管别处怎样想，至少高家宗族以及本地百姓对于高拱都敬如神明。高拱本人致仕以后并不住在乡下，而是住在新郑县城里，只在祭祖时到村子里走走转转。饶是如此，村子里对于阁老爷的爱戴分毫不减每天都会有人轮值到高家大宅里做短工，算是对阁老恩惠的一种报答。毕竟村子里沾阁老光实在太多，别的不说，只村口那条石板路，是由官府拨款，专为阁老回村方便而修建。这样的道路不知给村里带来多少实惠，做人自然不能忘恩负义。

　　在村口，百姓们义务出工出料，建起了一座又一座高大巍峨的石头牌坊提醒着官府及行人，此地乃是阁老桑梓，不可生事。在离此不远的冯新庄，高家的佃户们，人人出丁，家家派役，轮流忙碌着为高阁老修建坟茔。人未死先修坟，是大户人家常有的事，不足为怪。这坟修的气派，整个坟墓占地十余亩，修有大殿祭台，配房厢房，以及石狮石羊等墓兽，规制起王侯，也毫不逊色。

　　春季正是播种的季节，农人扶着犁，借着耕牛之力，在田地犁出充满希望的垄沟撒下名为未来的种子，期待着秋季获取大好收成。赤着身，只着犊鼻裤的农夫，在阳光下挥汗如雨，翻动着地面，双腿满是污泥，脸则堆满笑容。只要阁老爷在，村里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今年秋天一准是个好收成。

　　忽然，村里那口大钟被人敲响，阵阵钟声送入这些农人耳，随即，又有明亮锣声响起。农人停下手里活计，迷茫地看着村里，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不多时，听到村里高家族人那洪亮的大嗓门：“乡亲们，别干活了！回家换衣裳，阁老爷回村了，大家快去迎接！”

　　一声声嘹亮的嗓音响起，农人先是发愣，等到清醒过来，便不顾一切地向地头走。有人愣在那，似乎想要完成剩下的工作，但身边人立即会招呼道：“愣啥呢？还不赶紧回家换衣裳，阁老爷回来了，你还在顾着你的地，是不是要给阁老爷添堵？”

　　人们仓促地跑回家，胡乱洗去身的泥垢，换平素舍不得身的新衣，头顶着水盆或是果子、干粮，跪倒在石板路旁。哪怕明知阁老不会吃一口，但也心悦诚服地跪在那，将这种奉献看做自己对阁老的孝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人群越跪越多，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应俱全。即便是最顽劣的孩童，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气氛庄严而肃穆。虽然从得到消息到高拱前来，是个漫长的等待过程，一些身体不好的老人，可能在阳光下晕倒，但是所有人还都坚持在那，没人敢离开半步。

　　天交正午。远方终于响起了开路的锣声，以及皮鞭的爆响，随即便是阵阵鼓乐之声以及车辆的木轮马匹的蹄铁踩在石板发出的声音。阁老要来了！

　　队伍前端，趾高气扬的引马，挺胸抬头鼻孔朝天，身后的吹鼓手班子，努力奏响手沙锅内的乐器，演奏出一个个欢快的节奏。随后则是大批身着鸳鸯战袄，手持长枪火铳担任警戒的官兵。而在官兵之后，一乘八抬绿呢子大轿之内，年过花甲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掀起轿帘向路旁看着。望着那蔓延如长蛇的队伍，以及百姓们恭敬虔诚的跪姿，老人脸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宰相桑梓，理应有此情景，这样的百姓，才是好百姓，足见自家人教化地方颇有成效。

　　在轿子旁边，新郑父母官知县必正一身官袍亦步亦趋，紧跟在侧。他正在年，走几步路问题还不大，可是一身官服实在太厚，加做官后很少走这种长路，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讨好地笑道：“高阁福荫桑梓百姓爱戴，十里相迎，足见家乡父老对高阁的爱戴之心。”

　　轿老人自然是已经致仕回乡的高拱高肃卿，即使致了仕的阁老依旧是阁老，身份地位不是小小县令所能拟。能许他随侍在旁，已经是天大面子。听到必正如此说，高拱脸并没什么表情，只淡淡说道：“家乡父老爱戴，是题应有之义。若是连家乡父老都不喜欢这个人，那这个人不配为官。为宰辅者，理应天下百姓爱戴，那样的辅臣才算的尽责。”

　　“不错，高阁教导的是。”必正又擦了擦头的汗，小声道：“这回宫里来人传旨，多半是请高阁回京掌枢。那时老人家再展妙手，定是万民拥戴，四海称颂的格局。”

　　高拱叹口气道：“这话可不敢说，宫来人或许只是太后思念老臣，派人来问安好的。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不足为怪。至于掌枢云云，其实老夫这把年纪，已经不想那些事了。只想在家里颐养天年，享几天清福。富贵名利于我这老朽，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万岁年纪还轻，朝得有人看着，这个天下才能稳当。为苍生百姓，我这把老骨头哪怕送在京师，也无话可说。太后和陛下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这个天下谁是忠臣谁是奸党，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

　　必正没有接话，只是尴尬地笑着，他自然知道这位老人与张居正的恩怨，自己犯不在这种事发表什么意见。队伍来到高家那阔气的宅院，高拱到书房里，更换了朝服等待接旨。虽然他嘴说着不思富贵，但是必正很清楚，高拱得知宫使即将来传旨时，眉宇间还是难以压抑地露出一丝兴奋之意。

　　自其致仕以来，宫里每年都要来几个太监，主要是问问高拱的身体情况，偶尔还会赏赐些补药下来，以示朝廷体恤老臣之心。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先帝恩师，这份体面是不能少的。作为新郑父母官，必正自问敷衍这老相爷还算用心，起孝敬父母都卖力，若是其这次回去掌枢，自己或许能动一动？

　　朝的事，新郑也略有所闻。张居正老父病危，若是一旦不治，张居正丁内艰去，吕调阳素无威望，理应是请高老回去才能镇的住场面。以这老人的身体，只要他能回去……张居正回不去了。

　　即便今天来的是旨，高拱也会欣然接受，这位老人不是个安于寂寞的主，他可是早惦记着回去大展拳脚，做一番事业出来。必正偷眼看了一眼高拱，这位严肃的老人脸刻板依旧，仿佛没什么可高兴的，但是眼神里的神彩足以证明，他此时非常兴奋。

　　天交正午，传旨的使在十几名锦衣卫护卫下来到高宅之外。看了看高大的门楼，那名为张得禄的年轻宦官微微一笑，小声说了句：“好阔。”随即昂首阔步，直入庭院。

　　在高拱面前，太监是没什么地位的。即使是他致仕之后，对于传旨官依旧颐指气使不以为然。是以，他对张得禄的第一印象很差劲，随即又觉得这支队伍太过寒碜，锦衣卫太多，却没有什么官员，迎接首辅回京掌枢，似乎不该是这个阵容？

　　多年宦海沉浮的他，心隐约掠过一丝不安的疑云。张得禄取出圣旨高高举起，大声念道：“有旨意，高拱接旨！”

　　村口，随同这支队伍来的戏班子带着全部家当进来，开始搭台。村民热情的去帮忙，高氏族人吩咐着百姓家家出人出来搭台，方便演唱。还有人高喊着：“又是旨意又有戏班子，这还用说？自然是请阁老回京，接着做相爷！俺说么，阁老永远是阁老，还是会回京做官的……干活？还干啥活啊？恁个龟孙，咱阁老爷都当回京当相爷了，咱还怕没好日子过？晚杀几口猪，好好贺一贺啊！”

　　阁老村的村民，脸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已经有人拿出家里储存的鞭炮来放，庆贺着阁老的荣升。阵阵劈啪做响的鞭炮声，透过高家那高大的院墙传递入庭院，落在高拱那阴沉如铁的脸，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这位花甲老人身。

　　房间里此时只剩了高拱与张得禄两人，连必正都被赶了出去。已经听完旨意的高拱，脸肌肉在微微颤动，冷声道：“这……这是旨？”

　　张得禄皮笑肉不笑道：“是旨。您老人家是前辈，自然是明白的，这种事总不好下圣旨，得体恤着老臣脸面不是？奴婢是个跑腿的，其内情所知不详，只是出发前冯公公吩咐过，请您老务必抓紧时间写奏章进京把事情交代清楚。朝廷顾惜老臣，老臣自己也得知道进退不是么？若是恃宠而骄可不大好。非要太后动怒，闹的彼此没脸才好么？”

　　“回奏不必了，老夫会进京面君分说清楚！”

　　“随您的便，不过奴婢得多说一句，您是官，脑子好使，自己想想现在进京，是怕脸丢的不够多么？话以至此，奴婢告辞了。另外面赏了一台戏下来，要在阁老村演足七天，请高老慢慢欣赏。”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朝廷下旨苛责高拱独断专权草菅人命，要其明白回奏周世臣案的消息，已经在高宅里传开。高拱自己待在书房里，没人敢进去打扰。只有其子高务观大着胆子走进房。

　　阳光照进书房里，高务观发现自己的父亲在这半个时辰内仿佛苍老了十岁，身那股精气神荡然无存，连一向笔直的腰梁，都有些塌陷。人呆呆地看着对面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连叫了两声，高拱才侧过头去，“有事？”声音沙哑，语声有气无力，远不如平日洪亮。

　　“……知县告辞了。把兵也带走了，还有……还有吹鼓手……”

　　“走吧，都走吧，走了干净。”高拱摇摇头，有气无力道：“势力小人本如此，不必在意。你去外面看看，宫里赏下来的，是什么戏码？回来说与我听，让高福进来为我研墨，我要写奏章进京，跟万岁说清楚当年之事。”

　　高务观回来时，天色已晚，问了下人才知，父亲半天水米未进，只在房里写东西。几个手足不敢进去，只有自己推开房门。

　　房间里灯光昏暗，老人书写的动作不似平日流利，写写停停，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向耳聪目明的老人，此时变得异常迟钝，对于儿子的走入似乎一无所觉，直到高务观轻声叫了声老爷，他才似有所觉地转过头。

　　高务观发现，父亲眼那两团火焰，已经熄灭了。灯光下的老人，脸皮肉松弛，眼神黯淡，与那些乡间老农竟没有多少区别。那一身整齐官服，也显得是那么不合身。

　　他大着胆子道：“那戏班子实在是可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班子，唱的荒腔走板，词还不熟，真心该打。戏也混帐，叫做什么洗冤录……”

　　只是简单复述了剧情，高拱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手气得剧烈颤抖，高务观连忙道：“要不儿吩咐下面的人，把戏台砸了？”

　　“不可莽撞。厂卫人必然混在戏班子里，等着你动手好抓你的错处。他们堵着门来骂，是吃定我不敢还口也不敢还手，有意如此。若是动手打砸，不等于昭告天下戏里的高宰相是我？告诉下面的人，好吃好喝好招待，他们想唱多久唱多久，不许阻拦。不能让人觉得我们做贼心虚，仗势欺人！”妙书斋

　　“他们这是血口喷人！这一案跟老爷有什么关系，为何这样造谣伤？这一定是冯保那个阉奴做的好事！老爷应该修本进京，请万岁主持公道。”

　　高拱摇头道：“朝廷的事你不懂，等将来……你明白了。告御状不会有用的，这事是冯保做的没错，这种阴险手段一看是他的手笔。甚至连这旨，也未必是出自万岁之口，可是有什么用呢？朝廷里有张居正在，我们做什么，都是枉然。张居正……”

　　高务观不敢违拗父亲的意思，只好遵令而出，在他离开的时候，只听到父亲嘴里反复念叨着张居正的名字。房间里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次日清晨，当高务观再次敲响房门时，里面没人应答，过了许久，心里隐约觉得不妙的他破门而入，只见到倒在地人事不省的老父，以及桌墨迹已干的字，面的字迹颇有些潦草，远不如平日。勉强辨认着可以认出面的字迹为：“又做师婆又做鬼，吹笛捏眼打鼓弄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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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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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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