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致她这一切痛苦的罪魁祸首,从某种意义说,可以算是从自己手里溜掉。如果按照阵营划分,自己和冯邦宁还得算在一个阵营里。不管私下有什么不对,在对外,都算是张居正这条线的人,于良心而言,自是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良心的拷问代替不了现实,范进再怎么想解决冯邦宁,现在也没有可能。距离目的地还有段路,两人在马车里对坐,气氛也有些沉闷。范进正好利用这段时间与郑婵沟通着:“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么?”
“打算?”郑婵先是一愣,后又是一声苦笑,“我们这种女人,还能有什么打算?那天李夫人问过我,想不想到保明寺出家。本来我的身份还不够资格在那当尼姑,可李夫人似乎面子很大,说是能办到。我不知道她什么来头,只看着像大贵人的样子,我说了会考虑。”
“当尼姑?”范进一愣,他可是见过保明寺那些尼姑的。她们的吃穿虽然不缺,可是生活没什么乐趣,终日生活死气沉沉,人在那种环境里老的快,要么是性情会变得偏激。这么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如果在那里闷几年,一准变成个性情古怪的老姑婆。
他摇头道:“我不觉得那是什么好的选择,也不认为能算做出路。虽然可以混个温饱,可是整天也只能吃素。”
“能活下去不错了,吃什么哪还讲究得起?”郑婵摇摇头,“京师里消息传的快,等到那帮人一法场,我的事瞒不住。到时候家里我是不能再待,否则叔父他们都要受我连累,被人指指戳戳的,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他们是好人,不会跟我提这些事,但是不提不代表我不知道。在郑家铺长大,街坊什么德行我心里很清楚,表面会装着关心你,来安慰你几句,背后全是看你笑话的。还有些男人认为我有了这么一层事,容易手,那些娶不到老婆的光棍或是无赖没事会来撩拨我,讨我的便宜。出路两条,要么出家,要么嫁到边远乡下。起嫁个乡农做个农妇,我倒宁愿当个尼姑,至少不用受那么多辛苦,也不用挨丈夫的打。”
范进想了想,“听说你会做饭?跟人学过做酒席?”
“是啊,当初拜过师,能做团席,不过也是下里巴人的席面,燕翅鸭翅席做不了的。”
“那没关系,只要有基础好,剩下的东西我可以教你。我在广东有一家酒楼,本来也想在京里开家分号的,是缺合适的掌厨。这个工作很辛苦,好处是不用见外人,也不用受人指点。谁如果想找你麻烦,也会有我这个东家在。”
郑婵看看范进,“京师里好手艺的厨师很多,范老爷何必非找我一个女流?女人的气力不及男人大,在酒楼里应厨,人一多忙不过来,厨工又都是男人,不方便的。”
“那给我做厨娘好了。”范进脱口而出道。
郑婵一愣,随即又是一笑,“小婉说的没错,范老爷你是个好人,处处都为别人着想。我知道你是可怜我,可我这个人是个驴脾性,不大喜欢受人可怜。我有手有脚的,也不用别人施舍,每天敲敲木鱼吃吃素斋,也不是过不了的苦生活。范老爷身边有钱姑娘,哪还用的多余的厨娘,我来你身边做事,钱姑娘又去做什么?”
“不是。钱姑娘的身体不是太好,受不了颠簸之苦。如果我在京里做官还好办,如果我将来放了外任,她跟在我身边宦游恐怕是受不了这个苦。如果我外放的话,会安排她到江宁,郑姑娘如果愿意离开京城,不如考虑一下……”
郑婵爽利地点点头,“要是这么说,我可以想想。这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安排,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不能拒绝范老爷的好意。只是我自己也有些事,等我料理完了,再找范老爷商量这事好了。咱们先谈正事,老爷这是去拜访哪位,可有妾身效力的地方?”
范进所去的,正是达智桥侯守用的住处。到了地方两人下车,侯守用却不在家,等到花家去找,发现他正在这里。原来花正芳的病情今天更为严重,已经不能到衙视事,侯守用早早告了假,赶过来看望老友。
范进到时,只听到花正芳正在拉风箱,呼吸如同牛喘,显然身体情况不大乐观。但是其精神倒是还算健旺,一见范进来笑道:
“退思,老朽已经听说了,你这次的差事办的好啊。一下子把一群危害京师的泼皮无赖一打尽,周世臣一案的正凶,多半也落了吧?”
范进点点头,“人确实落了。下一步,是该怎么做。本来学生是想与恩师及花老联手发动,好好闹一闹。可是花老如今……还是先养病要紧吧。”
花正芳连摆手道:“养病哪如锄奸要紧?我这身子骨是这样子,一到换季会来场灾病,不妨事的。等一会杨太医来行过针,我能恢复精神。这次是个好机会,可不能这么放过去。不但要给荷花她们平反昭雪,还得把当年的事说清楚,不能把这事变成一笔糊涂帐。老夫算是亲历此事的,高拱、翁大立、张国维、曹应甲,他们几个各自该担的责任,都得分说清楚。等我我们这几个知情人老的老死的死,由得他们去说,还不知道要把这事办成什么样子!”
郑婵由花正芳的妾室陪着,在耳房里坐着,流着眼泪讲述着自己的经历。两人都是女人,于其所受的苦,也能感受到。那妾室拉着郑婵的声好生安抚着,“妹子不要太难过了,一会到外间屋对老爷这么说,老爷子一定能为你主持公道。我家老爷虽然穷,为人却最公道,绝不会放过那些歹人。”
“是……一切都要靠两位主持公道了。”
等到外面谈的告一段落,花正芳的妾室将郑婵领出来,又将方才的话简单说了一般,郑婵跪倒在地,给两人不住磕头,花正芳连忙由妾室扶着起身,不敢受她的礼。www.miaoshuzhai.net
“我辈身为官宦,不能为民做主,为百姓申冤,理应向你们磕头谢罪才对。哪能受姑娘如此大礼?姑娘且放心,这一切包在老朽身,这回若不能把这些歹人一打尽,把官府里包庇歹人,与他们狼狈为奸的昏官恶吏一应铲除,花某绝不罢休!继荫!快去给为父磨墨,为父这要写本章,奏陛下。”
来的路,范进与郑婵已经取得了一个默契,郑婵不会把冯邦宁说出去,只说朱国臣在官府里有靠山。提几个她知道的人,那些基本都是衙役或是衙门里的小吏,不算什么要人,但是跟基层直接打交道,对老百姓的破坏力冯邦宁也差不了多少。
这帮人是大明最基层的那部分办事人员,干的是受累不讨好的工作。尤其是在京师里,不知道哪个人有着什么关系,更让他们的差事难办。日久天长,这些人自然要想办法为自己提供便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联合这些城狐社鼠,由他们冲在前面做事,这些官差在后面坐享其成。万一惹出祸来,推说是帮役责任,反正那帮人本来没身份,到时候只说开革好。
再说这帮人也可以算是衙门的耳目特情,如果需要抓一些通缉犯或是藏匿于民间的盗贼时,这帮泼皮打探消息官差容易,效率也高。
作为回报吏役给朱国臣做保护伞,反过来也从朱国臣这里拿好处,所以报官寻亲的人,注定找不到失踪的家属,官差也抓不住人。偶尔有人把朱国臣的部下抓住扭送到官府,转头被这些公人放了。像是刘七那伙人,即便是有徐爵的话,也照样偷偷放了走路。郑国泰那次报官找郑婵,便是衙门里先通了消息,自然便扑了个空,还白搭了一条人命。朱国臣派人袭击郑国泰那次,也是衙门里事先通了消息,衙役虚张声势不抓人,他们才跑的那么快。
这些人吏役多是世袭,父死子继,几百年下来,在基层经营起盘根错节的关系,一般情况下,连官员都拿他们没办法。这回借着这东风,正好杀一批人头来示警。而借着这些人的人头,正好把冯邦宁掩盖起来,不让人注意到他。这也是与冯保之间的一种心照不宣,相信冯保看到这样的奏章之后,知道范进是在回护着他,自然也会对范进的工作进行配合。
郑婵不是一个糊涂人,虽然她恨冯邦宁,但是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在范进隐约透露了一下冯邦宁的身份后,她不再存有向其报复的念头。而且心里也有数,如果坚持告冯邦宁,最后可能连朱国臣都能漏。不管心里是否满意,都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而花正芳病体衰弱,强撑一股精神写奏章,神智远不及往日清明,于郑婵话里的埋伏并没有在意。
侯守用在旁冷眼旁观,忽然拉了范进来到外头,沉着脸道:“退思,为师与花兄不同,他是一直在京里做官,为师是在地方待过的,你的心思瞒不了我。这案子里,是否牵扯到什么与你相善的人物?你要挟了证人,她在保护某个人,从她的言语里我可以听出来,朱国臣在官府里肯定有更大的靠山,而且你们也知道是谁,但是不肯说。”
“恩师断事如见,弟子佩服。实不相瞒,这案子里确实牵扯到一些大人物,如果把他拉下来,水彻底混了。弟子担心,到时候不但大鱼抓不住,连小鱼都顺着势跑掉,那得不偿失了。”
侯守用哼了一声,“小鱼怎么跑?”
“算不跑,也没法明正典刑,最多是不明不白死在监狱里,周世臣的案子还是定不死。恩师想必也想的到,这段时间消息传开,咱们在奔走,那边的人也不会干看着。曹应甲想要当大理寺正卿,这个时候正在关键,他绝对不允许荷花案翻过来,坏了前程,一准会在这事里搅混水,把案子不了了之。如果让大鱼那边和他联系,这案子彻底乱了。咱们现在也只能暂忍一时,且容他逍遥几日,将来再做计较。”
侯守用道:“逍遥几日么?只怕这回放过去,将来再想抓他难了。”
“说实话,这次抓他也难。那人来头大的很,算我们把证据交去,也多半是个不了了之。”
范进笑了笑,又道:“再说,我们这次要对付的人已经不少了。一个致仕首辅,一个江宁部堂,说不定还要牵连到朝里的某些人。这种时候朋友越多越好,冤家一个不要。恩师不是花老那种食古不化之人,自然知道此利害所在,不会因小失大。”
侯守用看看他,“退思,你对为师说实话,你这次翻荷花案,到底是为冤死者求公道,还是为了给张江陵出力,针对高新郑?”
“不瞒恩师,弟子最初确实是因为郑家的关系想查这个案子,主要是想知道周世臣的死和郑婵的失踪是否存在必然关联。到后来事态发展,弟子便想着借机做一篇章,与高拱周旋几个回合。”
“你对张居正倒是忠心。这么说来,那市井传言……”
“弟子只能说,无可奉告。”范进及时打断了这个话题,转向侯守用更感兴趣的问题,“弟子这次来,主要是想和恩师商议一下,我们这边几时发动,又该如何发动较好。据弟子想来,这次朝堂,必有一群大佬发动绞杀,我们职小言轻,如何让朝堂诸公记住我们,在仕林扬名,便是关键。如果只是翻了案,却不能揄扬名声,这次便也算不得什么胜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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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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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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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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